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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洋迷思1】台中巨蛋風波 台灣別再當「名牌大師回收場」
2020-07-22 17:18 聯合報 / 記者何定照
台中巨蛋體育館競圖上周公布結果，由日本著名建築師隈研吾與台灣九典聯合建築師事務所合作案獲選。國內建築界指出，該案像極隈研吾在澳洲達令港剛落成的市民中心，引發是否「複刻自己」質疑，也掀開台灣長年過度崇拜國外建築大師的悶鍋。
公共建築瘋國際競圖 卻不見台灣團隊
建築師林洲民表示，台灣近20年大型公共建築熱中國際競圖，從未有台灣建築團隊入選，早造成台灣建築文化與產業眾多問題。建築師簡學義說，全球只有台灣這麼瘋狂辦國際競圖，最後也總是青睞國外建築師；反觀日本幾十年才辦一次國際競圖，將機會留給日本本土建築師，「為何我們不要自己的文化？」
常有大師拿落選競圖 用到台灣來
建築界指出，台灣歷年國際競圖早產生不少狀況，常可見大師剛輸掉在其他國家的競圖，馬上把設計拿到台灣來用，也順利獲選，早有「台灣專收回收品」之說。
台中國家歌劇院 是伊東豊雄舊設計改良
簡學義表示，像日本建築師伊東豊雄設計的台中國家歌劇院，源於伊東在實驗曲牆結構，將2004年沒拿到的比利時根特市文化廣場國際競圖設計案，變化後隔年拿到台灣來投，順利贏得實驗機會。然而伊東歐洲案的建築規模較小，更能凸顯曲牆營造出的洞穴蜿蜒感，但在歌劇院案中，得先硬塞入三個方正的劇場，線條與機能都與曲牆結構相違背。
日本建築師坂茂設計的台南美術館，也是建築界熟知的「回收」案例。簡學義說，坂茂2013年剛輸掉香港M+美術館國際競圖，類似設計隔年就贏得南美館競圖，由於實在太像，建築界難免批評。
這次台中巨蛋 與澳洲市民中心強碰
然而這些案例有時是想實踐一貫理念，或實驗還沒實現的創意，簡學義認為倒也無可厚非。但這回台中巨蛋，建築界更無法接受的原因是，澳洲市民中心已經蓋好，隈研吾幾乎是把完全一樣的語彙拿到巨蛋，失去建築特殊性。
簡學義說，建築名家當然各有特色，像安藤忠雄是材料都用清水模，隈研吾的特色是都用穿透性的材料如金屬、瓦片等，做成建築表面彷彿可以呼吸的皮層。這種「穿透式皮層」固然是可以重複的觀念，但在執行時，若只是複製同樣的巨大量體，建築表情一模一樣，就讓人失望。
建築師：想進口國際名星，也該是原創
「台灣長期以來一味相信國外名牌，只想炒短線、炒話題，但得到的東西為何不是他們最好的？」簡學義說，台中巨蛋總經費65億元，若想進口國際「明星」，也應是要原創，不該只是拿複製品。
建築師呂欽文也表示，隈研吾台中巨蛋的三個「圓罐體」設計，和澳洲市民中心的「圓罐體」樣貌的風格、語法、構造雷同，「難道遠來的和尚才會念經？」近年連中國大陸都警覺迷信國際競圖的風險，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喊出「不要搞奇奇怪怪的建築」，台灣不該再從南到北都迷信國外建築師的光環。
評審舉大師柯比易 指其曾實驗相似建築
台中巨蛋競圖評審劉育東表示，個人建築是否複製自己是個大議題，20世紀最重要的建築師之一柯比易有段期間曾在各國蓋房子，當時也被質疑許多房子很像。但柯比易回應，他那10年就是在探討某種建築類型可以做到什麼程度，不管材料、造型，都要反覆作實驗，做到一種在各地都可使用的成熟狀態。
劉育東說，他看建築是否重複，也都會放在脈絡和細節來探討，像他促成由安藤忠雄設計的亞洲大學現代美術館，因為由三角形組成，當時也被說很像安藤忠雄在日本愛媛縣松山市的三角形「坂之上之雲博物館」。但其實安藤自有脈絡，曾說人生第一階段都蓋方和矩形，第二階段蓋圓形和橢圓形，從2000年起的第三階段則都蓋三角形，只是以三角作原型，重點在細節變化。
評審：台中巨蛋細節比澳洲精采
劉育東表示，他看隈研吾巨蛋初步設計時，也覺得和他澳洲作品有點像，當時想等到第二階段決選進入細部設計時，再來看變化程度，結果發現巨蛋比澳洲作品精彩非常多。
劉育東說，澳洲大樓的圓形外觀只有造型，沒有積極功能性，原始木材做的外牆也只具裝飾性。相比下，巨蛋藉由外型向兩側分別伸出自行車道和跑道，將過去放在地面的體育館專業功能延伸到空中，很有結構挑戰性和市民功能性，用台中大甲竹子做的外牆也深具在地意涵。
劉育東表示，後來他在視訊時問隈研吾兩件作品相似問題，隈研吾說，在澳洲案只處理圓型大樓的解決方式，但台中案還加入積極的空間營造與功能設計，還說是「用很大力氣」加入。
不同建築人士看建築是否重複，觀點不一。建築師阮慶岳提醒，在單一個案外，台灣更要關注的是，是否不該持續以全球化制定的單一標準來評審台灣重要建築，以免成為只能朝聖兼納貢的被殖民文化屬地。
他感嘆，台灣絕對不缺優秀的建築人才，但缺少把機會給自己設計人成長的政府，以及對自己文化沒有自信的社會，還有太多只想沾國際大師的名牌、藉此洋洋得意的短線政治人物。
隈研吾回應：台中巨蛋園區非單一建築
台中市府傍晚人代發隈研吾與九典說明，隈研吾在信中表示，巨蛋園區並非只是一棟巨大的體育館建築，而是由一群分布在活動廣場四周的量體組成，讓巨蛋可以是一個更開放、更可親近的公共空間。
九典則說明，隈研吾剛完成東京奧運主場館，他們想若能開啟國際合作，對台灣與世界的交流能更上一層樓。形式並非建築唯一考量，而且也很難定義什麼跟什麼長得像。九典關心的是藉由解構巨蛋，將城市中的建築量體虛化、輕量化，讓城市更精彩健康，各方寶貴的意見他們虛心接受。
隈研吾也提到，設計團隊也試圖將設計與在地文化連結，將源自於大甲藺草編織技藝的發想融入立面設計中。巨蛋的立面由類似編織技術的三維表皮組成，且此立面系統也結合遮陽與通風功能，讓巨蛋更友善環境。
他說明，新冠肺炎疫情讓他們再次思考人應該如何使用空間，因此設計了更開放、可呼吸的建築，迎接未來生活形式的改變。分散獨立的量體設計讓巨蛋園區可以保持通風，創造舒適宜人的微型氣候，更能減緩日益嚴重的都市熱島效應，同時也創造體育館與城市的連結、創造空間與人的連結、創造人與自然的連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