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an Nouvel: Louisiana Manifesto 讓.努維爾:路易斯安那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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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an Nouvel 出生於法國西南部洛特-加龍省(Lot-et-Garonne)的菲梅勒(FUMEL),他童年時期對電影藝術的熱愛,影響到其成年後的建築事業,在他「導演式」的建築設計方法和劇場建築中處處可見。

16歲時,讓‧Jean Nouvel的人生出現了一位重要的美術老師,他被第一次帶入藝術和繪畫世界。1966年,他以全國競賽第一名的身份進入法國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The 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Beaux-Arts)學習,並於1972年獲得學位。

畢業後,25歲的 Jean Nouvel 與弗朗西斯‧西格努爾(François Seigneur)建立事務所。自此,他開始收穫一系列權威的建築師獎項,其中最突出的是2008年普利茲克獎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Jean Nouvel 尚是學生時,便對當代建築思潮提出批判,其中對建築思想表達深刻、最富批判性的便是2005年的《路易斯安那宣言(Louisiana Manifesto)》。

他提出「特定建築學」(Specific Architecture)的觀念,借路易斯安那當代藝術館(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建築群的因地制宜性,來批判當下全球化的「普遍建築學(Generic Architecture)」問題。

他反對當下建築師深受國際主義影響,不注重場地和歷史文脈差異性,用千篇一律的手法做同樣的設計。他說:「我不喜歡重複同樣的詞彙,也不喜歡在地球上每個地方複製相同的建築。」

Jean Nouvel非常注重場地建築與傳統歷史的對話,他認為,好的建築應該做到原創性地解讀特定的自然環境、人文環境和時代寓意。他對建築學的重要貢獻之一,是對「文脈方面的創新以及對當代建築真實性和短暫性辯證關係的重新定義」。

但同時,他也不拘於傳統的建築設計手法,追求以批判的技術方式來超越傳統的設計理念。

Jean Nouvel: Louisiana Manifesto 讓.努維爾:路易斯安那宣言
Jean Nouvel: Louisiana Manifesto 讓.努維爾:路易斯安那宣言

以下摘錄自Jean Nouvel 的《路易斯安那宣言(Louisiana Manifesto)》:

2005年,建築更加倍地在消除地方的特徵,把它們變得平庸無奇,蠻橫地對待它們。
它有時會取代風景,獨自創造風景,這不過是另一種抹去風景的方式。
但是,相反,路易斯安那是情感的震撼。
體現出一個很快被遺忘的真理:建築具有超越的能力。
建築能夠顯露地理、歷史、色彩、植被、視野、光線。
它以桀驁不馴、自然不做作的姿態來到這世界、並活著。
它獨一無二。它體現了路易斯安那精神。
它是一個小世界,一個氣泡。沒有任何形象、沒有任何言論能夠彰顯它的深度。你必須身臨其境才能體驗到這一切,才會相信。
建築師我們世界的眼神,當世界不斷在縮小時。
當我們用愈來愈快的速度在全球到處跑:
當我們聆聽和觀看相同的全球網絡,分享相同的災難所引起的震動;
當我們隨著相同的暢銷歌曲的節奏跳舞,看著相同的球賽;
當全球充斥著相同的影片,明星是全球人物;
當一國總統想要統治世界;
當我們到克隆商場購物,在同樣的幕牆後頭上班……。
以及,當世界變小理當產生的好處不被列為全球重點課題時……。
好比說,為什麼教育無法通過相同的全球網絡,更快速、確實地消除文盲?
為什麼能夠拯救世界性流行病患者的藥品無法及時送達?
在這個追求高效率和盈利、配有一整套經濟概念的意識形態特徵愈來愈明顯的世界,面對這些新情況,建築同樣難以倖免。
今天,全球化的影響不斷深化,主流建築旗幟鮮明地主張要「去脈絡化」。
然而,沒有人去討論這個急劇發展的形勢所具有的意義:建築評論、以建築學科的界限為由,滿足於美學和風格上的籠統論述,缺乏對現實的分析,並且忽略了重要的歷史課題,亦即全球性建築和「因地制宜」的建築、普通性建築和特殊性建築之間日益強烈的對峙和衝突。
今天的現代性難道只是直接繼承20世紀的現代性、而不帶任何批判精神?
它難道只是在世界各地散播大量孤立存在的事物?
它難道不應該去尋找理由、對應、相同、差異、以提出針對此時此地的特殊性建築?
路易斯安納作為具象徵意義的角鬥場,被選來進行這場猶如大衛對抗巨人歌利亞、「因地制宜」建築的擁護者對抗「去脈絡化」建築的受益者的新戰鬥。
毫無疑問,這場對抗比全球與地方之間的對抗更為深沉、複雜。
特殊性與知識的更新有關。建築知識本質上就是多元多樣、與所有文明發生聯繫的;旅行是建造者的文化素養上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
我們熟知希臘、羅馬或埃及旅行對建築師多麼重要。
路易斯安那則是加州之旅的結晶:在這裡,同樣是透過對照和會整距離遙遠的不同訊息,構思出能夠詮釋一個獨特情況的建築方案。
當然,普遍性建築在20世紀簡單化的現代主義意識形態所遺留下來的功能主義這塊糞肥上蓬勃發展。《雅典憲章》當初也提倡人文主義精神,然而,狂熱人士、犬儒者和腐敗者進行大量教條式地歪曲模仿,留給我們一個災難性的都市遺產。
以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快樂之名,我們必須對抗建立在區塊、網絡、格網基礎上的城市主義。這樣自動的腐化墮落,讓世界各地、不論何種氣候形態的城市市區了身份。
它以克隆辦公大樓、克隆住家、克隆商場為食。它渴求別人事先想好的想法、別人事先創造的景觀、以避免自己去思考和觀察。
對於這些普遍性和建築上的領土整治規則,我們必須用建立在對有生命經驗的景觀所做的結構性分析的基礎上所產生的其他規則來取代它們。沒錯,建築!因為建築存在於各個層次,而城市主義則不存在;那不過是卑屈順服的建築在宏觀層次上所做的拙劣變裝演出,它的發展是為了替大量普遍性建築的到來鋪路。
我們必須建立敏感的、詩意的規則:談論色彩、本質、個性、無拘無束地創造,結合風、雨、海、山相關的特殊性的建築方向。
會談論時空的連續,會為傳承下來的混亂指引轉變、修改方向,會關注我們城市的分型結構中每一個層級的規則。
這些敏感的規則不得不去挑戰普遍的意識形態:普遍的意識形態有不斷擴散霸權主流技術、以產生依賴的趨勢,它傾向將所有的交通、能源和衛生體系變得愈來愈巨大,製造出一個龐然大物。
相反地,特殊的意識形態渴望自主,渴望使用當地和不同時候所提供的資源、渴望對非物質的側重。
我們該如何使用當地、而不是別處的資源?
我們該如何創造具差異性的建築,而不落入對刻板印象的誇張模仿?
我們該如何進行深化?
建築設計並非從無到有的創造。
建築意味著現在有喝已存在的基礎上加以改造、轉化。
建築意味著激勵深藏於場所自身的特質,而由此具有自我創造的傾向。它意味著揭示、指引方向。
它意味著延續活的歷史遺蹟它過往的軌跡。
它意味著傾聽一個有生命的地方的呼吸和脈動。
它意味著詮釋這些律動用於創造。
建築必須被視為對一個物質、原子、生物連續體的改造。
它是在宏觀與納米物理學愈來愈令人頭暈目眩之際,對我們這個廣大世界裡德某個片段的改造。
不論轉變、場所
建築的規模是大是小,我們該如何表達一個有生命的斷片發生轉變時的難以預料?
我們是否能夠藉由符號、映像、種植來掌握可見的構成部分——雲、植物、各種大大小小的生命機體?
我們該如何創造出能夠召喚隱藏的深度、靈魂的振動?
這必然是一項詩意的任務,因為唯有詩懂得如何產生「瞬間的形而上學」:
關於所能掌握的極限,關於奧秘、脆弱、自然;
關於時間的作用、因年久而生成的色澤、會發生變化;
關於不完美,因為不完美顯露了我們可以達到的極限。
那些扼殺情感的建築不是具路易斯安那精神的建築。
而是在全球遊走的藝術家兼建築師、那些重複大師的作品,他們對完美、乾枯、恆久不變的細節的追求,是情感無能的真實告白!
重複製作「精通熟練的」細節,體現了他們對世界上建築該有的本質感覺遲鈍。
大規模建造被誤解!
繁重和誇大是建築上裝腔作勢的途徑!
細節就跟整體一樣,是發明、移動、豐富世界的機會,是重新構成、重新組合、誘發各種質地、光線、不大可能的技術相遇的機會。
然而,普遍性細節和普遍性建築一樣,屬於預先製作、不存懷疑、沒有危險、離可行的和可感覺的極限有一大段距離的領域;它以到處存在、到處可販賣、傳播一致性、扼殺差異、大量繁殖為使命。
我們處在一種簡單化思維的領地——系統的、使人放心的領地。
我們距離產生吸引力的絕對條件——亦即自然不造作——非常遙遠。
能夠在二元性、在對話當中創造獨特性的建築,能夠面對一種情況來創造獨特性的建築,就是具路易斯安那精神的建築。
這和那些不斷重複某種形式、風格——它被視為「藝術家的簽名」——的藝術家兼建築師的態度完全相反。它和可以在任何時候空降到任何地方的建築完全相反。
這個全球現象是強調不屬於任何場所、可以被移動位置、專為直接進入美術館嚴密精確的白色格子而設計得20世紀藝術的延續。
獨立存在的建築和可以孤立存在的藝術作品相反,它注定要發生干擾,它的出現猶如荒唐可笑的拼貼、突如其來的噴嚏——不過可惜的是,建築領域經常缺乏超現實主義的敏感度……
建築意味著某些人憑著他們的意志力、渴望和知識,在某個時代對某個地方進行改造。
我們從來就不是在單獨地建築。
我們總是在某處建築——當然是為某個人或某些人,但也總是為所有人。
我們必須停止將建築侷限在采借一種風格上。
我們的時代需要不斷懷疑、尋找、不認為自己已經找到答案的建築師,需要不畏風險、重新發現實證主義價值觀、在建造的同事發明建築、會讓自己訝異、會在自己窗戶上發現黴菌並知道如何解讀的建築師。
讓我們將替虛榮的城市化妝的工作,留給那些自認為美容師的建築師。
從今而後,建築將在不可言喻、含糊模棱和不完美中重新發現它的光環!
只有當建築師摔了交並改變時,他才知道自己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從創造到改造;
從斷言道暗示;
從建造到嵌入;
從建構到滲透;
從放置到迭置;
從清晰到含糊;
從增加到偏移;
從書法到抓痕、塗抹……
相對於「控制、留下永恆的記號」這些陳舊過時的建築目標,我們今天要以尋找在某地生活的樂趣為目標。
讓我們記住,建築同時也是一種壓迫、制約行為的工具。
我們永遠別讓任何人來查禁這個享樂主義的追求,尤其是在我們身心獲得全面發展所不可或缺的熟悉、親密的領域。
讓我們表明我們的身份!
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個潛能的世界。
我們要意識到自己的潛能,它和每個人的潛能一樣。換言之,大多未被發掘,而且經常具有詩意,因此,是令人不安得。
不再有緊身衣,不再有現成的生活!
不再有將我們數字化的數字建築!
不再有克隆城市,全球化的辦公室,現成的家!
我們希望能夠繼續旅行;
聆聽即興演奏的音樂;
體驗承載著許多生活經驗的景觀;
遇見創造他們文化的男男女女;
發現陌生未知的顏色。
建築師變化的容器。
建築是不斷遭到生命和事件滲透、更新的永恆。
不可改變、從天而降的建築,與所在地以及居住其中的人沒有任何關聯。
建築必須被所在的地方和人所滲透,也要去對他們產生滲透:
要具有強烈感受性、也要引起感動;
要吸收、也要散發。
讓我們喜愛那些懂得如何聚焦的建築:
它如同光線一樣閃耀;
讓你領略地形、大地的紋理;
讓你感受風、天空、土壤、水、火、氣味、樹、草、花、苔蘚……
記得地方風土人情、同時與我們世界的信息終端相聯;
還向我們呈現時代變遷以及穿越其間的人們。
這樣的建築與它的時代和諧共處。仍在建造20世紀建築范型的落後者染患了「歷時」症、拒絕去感受他們的時代。
建築總是標註著日期。我們知道建築終有一天會死的,是暫時存在的;我們知道它是有生命的。
因此,我們看著它走出黑暗,並想像有一天它會回到那兒。
「因地制宜」、「特殊的、具路易斯安那精神的建築,在過去與未來、礦物與植物、瞬間與永恆、可見與不可見之間建立著一種聯繫。
它們是顯現與消失的所在地。
它們不時暗示著自己緩慢而悲愴的毀滅。
這個時間意識與居住其中的新生命所帶來的景氣,與黎明、黃昏的偉大節奏,以及不可避免的懶散和衰敗時光所顯露的無關緊要相重疊。
具路易斯安那精神的建築是夢中的建築,是寂靜無聲的,既是遺忘之地,也是考古之地。
它們成為對引發曖昧矛盾情緒的過去進行重新詮釋的藉口。
具路易斯安納精神的建築令我們感動,因為它們被夢想出來,因為它們令人感到不安全、具有反抗性;它們偶爾令人絕望、遇到災難、或遭到扼殺,但從未被遺忘,因為正如鳳凰浴火重生般,它們讓我們想到用點線構成的永恆……
具路易斯安那精神的建築在材料和資源上的不確定性、簡易性、甚至簡陋性,滋生出這種建築能夠存在於各種經濟環境的希望。基於這個原因,它可以滲透到任何地方,甚至包括我們的全球政治應該感到汗顏的貧民窟……
在不穩定、窘迫的困境中看到美,並不代表忘記陷於據王時的狀態。
它僅僅代表了看到生命在極端處境中所展現的力量和尊嚴,人類不可測量的深度由此獲得顯現。
我們開始明白為什麼「貧民窟」的居民喜愛他們臨時搭建的、寶貴、隨機、可變的家,勝過高密度居住機器的格式化水泥籠子!
探索是一種責任,瞭解是一種強烈慾望,質疑是進化的條件。
我們用我們的感官思考,我們用我們的想法感覺。
矛盾激發出火花。
感覺激發出情感。
情感激發出愛。
愛激發出活著、分享、給予、將我們生命延伸到他人身上的慾望。
建築意味著聯結、歸屬、干涉、意味著贊同與反駁。
建築同時也意味著進行協調以達到和諧共處的境界。
和諧不總是令人和緩安靜的,他可能是一種難以想像的愉悅、一種超乎希望的希望、提升我們想像潛力的源頭。
樂觀精神是能將明智的疑惑、誠實的絕望轉化為征服力量的不太可能但不可或缺的催化劑。
我們必須勸那些屈從、悲傷、投機的份子,不要再製造令人沮喪的建築,不要一再重複!
在建築領域,重複意味死亡,生命只存在於變化之中。
初學的開發商們、建築師們,除非你們想要創造差異而非複製刻板印象,想要建構而非摧毀,否則別進入這門危險的行業。不要靠限制他人的生命來賺錢為生。
如果你們不喜歡某個城市、某個地方,如果你們對它們沒有感應,那麼,就放過這個城市!放過這個地方!到其他地方去!
如果你們不想給予、只想獲得,那麼,到其他事情上頭打主意吧!即使憤世嫉俗也有限度!
建築是一項來自內心最深處的禮物。
它是一種創造,是創造不同的世界,小小的快樂,小小的感覺、稍縱即逝的融入。
讓建築精神抖擻、朝氣蓬勃,不斷與時時在改變的世界發生共鳴!
讓它們成為窮盡一生在尋找方向、慾望的遊牧者的臨時避風港!
我們該如何規劃、保護我們的生命期?
我們該如何讓安詳、寧靜、快感、以及妄想、陶醉、欣樂、狂喜凝滯不動?
讓我們永遠地放棄冰冷的居住機器!
有更深處需要去探查,有更高處可以呼吸,有自然景觀需要融入!
讓我們指責自動化建築,我們的生產體系所大量製造的克隆建築!
讓我們攻擊它!吞噬它!
這種沒有靈魂的建築生來就是要人去反駁它,去終結它!
機遇將讓我們面對要去探尋的相遇,要去創造的情況!
乾枯的建築必須成為獨一無二、被挪用、被炸燬、顛倒的策略的支柱、起點!
具路易斯安那精神的建築其中一項使命是完成、偏離、多元化、修正並想像普通性建築所從未想像過的:建築提供庇護的壽命期。
讓我們具有路易斯安納精神!讓我們採取抵抗姿態!
讓我們主張不太可能的建築!
那種結合實踐與詩性以期在某處地方烙下痕跡,將自己的命運和所在地的命運連接在一起的建築。
讓我們在所有地方具有路易斯安那精神:
從佩特拉到撒那;
從威尼斯到曼哈頓;
從夏特到朗香;
從漁夫的房舍到沙漠的帳篷;
從里約的貧民窟到魯爾河的工業廢墟;
從桂離宮到路易斯安那……
讓我們結合所有短暫和啟示的衝突,所有詩性的悖論。
關於這種悖論,保爾瓦雷裡奇蹟般地只用幾個字就做了概括:時間在閃爍,夢想既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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