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都市主義的定義、實踐以及與傳統景觀設計之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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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景觀都市主義展現了當前對學科的重新定位,其中景觀取代了建築,成為當代城市發展的基本單元。由此,採取跨越多門學科的界限,景觀,不僅成為洞悉當代城市的透鏡,也成為重新建造城市的媒介。

 

景觀都市主義發展背景

全球資本化大背景下的建築逐步淪為商品,所到之處千城一面,城市的地域性和歷史特色被逐漸遺忘。以北美為例,在此同時,在工業城市轉型中,居民們逐漸向周邊郊區分散。對大多數居民而言,傳統的密集城市形態已被取代,他們更願意生活在低密度的、適於小汽車出行的、大面積綠化和公共空間所環繞的居住環境中。 在這樣後工業時期、都市水平擴張(horizontal urbanization)的背景下,景觀作為連接各種建築、基礎設施的媒介,為塑造具有地域特色的城市形態提供了多樣的可能性。

景觀都市主義的定義

景觀都市主義(Landscape Urbanism)是一種城市設計理論,認為城市是由相互聯繫的、富於生態性的水平場域條件所構建,而非物體和建築物的排列,相較於量體配置,設計城市景觀是規劃城市的最佳方式。 

景觀都市主義和基礎設施都市主義(Infrastructural Urbanism)、生態都市主義(Ecological Urbanism)一樣強調機能,而不是純粹的美學,並利用基於系統的思維和設計策略。

20世紀90年代晚期,「景觀都市主義」一詞在美國常被景觀設計師用於重建衰落的後工業基地,從那時起,「景觀都市主義」這個名詞就有了許多不同的用法,但最常被引用的是對新都市主義失敗的後現代主義或後後現代主義的回應,以及對現代建築和城市規劃的全面願景和要求的轉變。

21世紀初則被歐洲建築師用於形容以高度靈活的方式與脈絡結合的大尺度基礎設施、住宅和綠地。到了21世紀初,它在高度商業化的多階段的城市公園中得以應用,比如倫敦的奧林匹克公園

2012年奧林匹克公園融合了英國傳統園林設計、 後工業棕地修復理論、彈性永續發展策略。
2012年倫敦奧林匹克公園融合了英國傳統園林設計、 後工業棕地修復理論、彈性永續發展策略。

景觀都市主義與傳統景觀理念之區別

傳統的景觀理念中,人們習慣採用「差異和對立」的眼光談論城市和景觀:認為城市是高密度建築、交通擁堵、污染嚴重等各種社會不良後果的代名詞,而景觀以公園、綠道、花園等形式出現,被認為是緩解城市化問題的藥方和安慰劑。

並且,傳統的城市景觀只是基於美學的象徵性空間,然而當時序進入到人類面對更多的自然挑戰時,城市景觀必須具備緩解生態問題的機能。

波士頓後灣公園(Back Bay Fens) 是波士頓城市「翡翠項鏈」(Emerald Necklace)的一部分
波士頓後灣公園(Back Bay Fens) 是波士頓城市「翡翠項鏈」(Emerald Necklace)的一部分
19世紀的奧姆斯特朗的紐約中央公園 ©Central Park Conservancy
19世紀的奧姆斯特朗的紐約中央公園 ©Central Park Conservancy

James Corner認為景觀都市主義最大的挑戰是先例對「自然」的一種文化意象的追求,景觀被牢固地附加在這種意象之上,這樣的「自然」表現為大多是柔和起伏的田園景色。而當代景觀都市主義實踐拒絕生態系統在田園式「自然」中的偽裝,推行基礎設施系統和公共景觀,以形成城市區域本身的組織機制,塑造和轉變城市住區的組織結構以挑戰未來必然的經濟、政治和社會的不確定性。

初期實驗

最早揭示景觀具有塑造城市過程潛力的是1982年的巴黎拉維萊特公園(Parc de la Villette)設計競圖,以密集的公眾活動空間取代拆除的屠宰場,正代表了全球後工業城市中被日益認可和廣泛實施的一類作品的方向。

拉維萊特將景觀設為城市轉型的基本框架,拉維萊特公園競圖開闢了一條後現代城市公園建設的道路,在此景觀被設想為聯結大型城市基礎設施、公共活動和大尺度的後工業基地的綜合媒介,而不止是簡單地將其恢復為病態城市環境中的一個健康特例。

1867年的拉維萊特屠宰場對公眾開放 ©la Villette
1867年的拉維萊特屠宰場對公眾開放 ©la Villette
伯納德‧屈米事務所(Bernard Tschumi)和大都會事務所(OMA)的作品在來自70個國家的470個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這標誌著傳統的景觀向當代都市主義的轉變。屈米的作品表明,長期而論,景觀是隨著時間的變化來組織複雜的城市活動及社會變化的最佳手段。尤其在複雜的演變過程中的城市活動的空間安排,這代表了景觀都市主義思想發展中的一個概念飛躍。而大都會事務所的方案採用平行的景觀條帶並置各種活動,為將來發展的不確定性提供多種可能。
屈米和庫哈斯的方案的方案都可視為景觀都市主義的原型,構建了一種由基礎設施構成的水平領域,能包容紛繁複雜的城市活動,並且應時而變。

 

大都會事務所的拉維萊特公園圖解 ©Contemporary European Architecture
OMA大都會事務所的拉維萊特公園圖解 ©Contemporary European Architecture

在歐洲的廣泛實踐

Charles Waldheim認為,隨著規劃正逐漸遠離物質空間設計領域,同時景觀設計實踐日漸成熟,涉及原本屬於城市規劃師的領域,表現在景觀設計師開始介入後工業場地、各種基礎設施系統,比如電力、水利和高速公路系統等,填補了職業空白。其中,杜伊斯堡北公園(又稱北杜伊斯堡公園,譯名不同)清楚地表達了這種趨勢,是景觀都市主義在歐洲的著名實踐之一。

北杜伊斯堡景觀公園(Landschaftspark Duisburg-Nord)

杜伊斯堡公園坐落於德國魯爾區(Ruhr District)。魯爾區曾是德國乃至歐洲的工業中心,20世紀50年代後由於產業結構性危機導致傳統重工業、服務業和高新技術業陸續受到重創。為了推動老魯爾區環境、經濟和社會的轉型,1989年「國際建築展埃姆舍公園」(International Building Exhibition Emscher park,簡稱IBA)的第一個10年(1991~2000)規劃開始啟動,杜伊斯堡北公園便是眾多計畫的其中之一。
德國景觀設計師彼得‧拉茲(Peter Latz)所設計的杜伊斯堡北公園保留了原工業遺址整體佈局,包括空間節點、構成元素等,並利用現存的工業設施與休閒娛樂、體育運動和餐飲等多種活動結合。這樣不僅體現了場地的工業化的歷史,還彰顯了工業文化的內涵與價值,對工業遺產的保護和再利用的理念和景觀策略可謂是教科書般的典範。
工業構築物成為景觀©LATZ + PARTNER
工業構築物成為景觀©LATZ + PARTNER

金屬廣場是杜伊斯堡北公園的象徵。鐵板曾經被用於鑄模過程中,從被生產的一刻開始,它們便不斷地被自然腐蝕。在節慶期間多達五萬人聚集在廣場上,開花的樹陣,長鏽跡的鋪面與背後壯觀的工業遺蹟結合,呈現了別具一格的後工業景觀。

北杜伊斯堡景觀公園(Landschaftspark Duisburg-Nord)Piazza Metallica©LATZ + PARTNER
北杜伊斯堡景觀公園(Landschaftspark Duisburg-Nord)Piazza Metallica©LATZ + PARTNER

除了空間的塑造,玩耍的地方也非常有意思。比如煤氣儲罐,它曾經被用作儲存生鐵製造過程中的高爐煤氣,被廢棄後,潛水愛好者向罐內注入了2萬立方米的水,將煤氣儲罐改造成了歐洲最大的人工潛水中心,在煤氣罐裡潛水,想想都覺得很酷呢。

經改造後的煤氣儲罐外景
經改造後的煤氣儲罐外景
改造成潛水中心的煤氣儲罐內部
改造成潛水中心的煤氣儲罐內部

還有,料倉花園中的兒童活動基地,由高爐鑄造車間改造成的露天影劇院等等,讓昔日冰冷的工業建築成功轉變為供人們探索科技與文化的樂園。

溜滑梯
溜滑梯
露天影劇院
露天影劇院

西班牙巴塞隆納的環形道路

除了耳熟能詳的杜伊斯堡北公園,值得一提的是西班牙巴塞隆納的環形道路(Nudo-dela-Trinitat)。

巴塞隆納的二環路(Ronda de Dalt)是為1992年的奧運會建造的,工程師和建築師團隊合作設計了一個支路系統。公路被嵌入景觀當中,身在公園中,卻不識被公路環繞。

公園(Trinitat Cloverleaf)與其他綠地相互聯繫
公園(Trinitat Cloverleaf)與其他綠地相互聯繫

緩衝帶的樹、環形的水帶和路旁的草徑把公園從公路中分離出來,即使周邊交通嘈雜,人們依然可以在公園中自得其樂,這與環形道路的周邊形成靜與動的鮮明對比。

©Vulgare West 8景觀事務所作品

除此以外,West 8景觀事務所是景觀都市主義的擁護者,並完成了不同尺度的作品,如貝殼作品(Shell Project)、阿姆斯特丹港口的婆羅洲與施波倫伯格(Borneo and Sporenburg)等,在此不一一概述。

發展現狀

「景觀都市主義」一詞最初被「發明」於1994年,自然一直飽受爭議。它被詬病只是由一系列華而不實的作品所定義,缺乏景觀與城市生態學的真正結合。反對景觀都市主義的運動認為,景觀都市主義把生態看作是美學的要素而不是城市生態,以人工生態為一個名號或美學風格重塑景觀,失去的是活力的、適應性的和必需的城市系統。

Frederick Steiner 與生態都市主義

 

 

顯然,回歸傳統的美學景觀理念更為於事無補。進退兩難的景觀都市化進程將何去何從呢?Frederick Steiner 與他的「生態都市主義」(Landscape Ecological Urbanism)就此登上舞台。

生態都市主義之興起

以提倡「步行的社區」(walkable communities)、TOD(Transit Oriented Development)和TND(Traditional Neighborhood Design)發展模式的Andres Duany為首的反對派認為,城市密度不能和城市化劃上等號,除非密度超高,人們將不用步行。他相信豐富的臨街面(building frontage)可以吸引人們步行,因此懷疑人們不會願意去像效果圖一樣大片公園的地方,這將導致景觀都市主義提倡的廣闊城市綠地失去與更大的綠地系統的聯繫。 另一派反對景觀都市主義的運動認為,景觀都市主義把生態看作是美學的要素而不是城市生態,以人工生態為一個名號或美學風格重塑景觀,失去的是活力的、適應性的和必需的城市系統。

深度生態都市主義(Deep Ecological Urbanism)

其實理論的內容不新鮮,實踐缺乏生態基礎,只是如今環境危機加劇,公眾的環保意識普遍增強,是推廣和實現這種規劃理念的好時機。 如今,另一個「深度生態都市主義」(Deep Ecological Urbanism)由Megan Griffith被提出,不但繼承了景觀都市主義的觀點,並結合了生態的內涵,讓我們拭目以待生態都市主義的發展。

深度生態都市主義 Deep Ecological Urbanism/Megan Griffith
深度生態都市主義 Deep Ecological Urbanism/Megan Griffith

生態都市主義理念

從多方面來看,生態都市主義是發展的和批判的景觀都市主義,主張以更全面的方法設計和管理城市。具體地說,生態都市主義並不是全新的獨有的設計實踐模式,相反地,它採取生態視角,沿用了都市發展導向下的跨領域協作途徑中多元化的新舊方法、工具和技術,這些實踐一定是專注於對現存城市狀況的翻新和未來城市格局的規劃。 生態都市主義與以往的理念和著作之不同在於它將城市看作是一個生態系統,試圖從社會、經濟、文化、規劃設計和技術等方面來創造一個和諧、有效率、綠色、城市時代的人類棲居環境。 Mohsen Mostafavi認為,生態都市主義真正的學科領域在於面臨城市與區域的問題時,保持著包容並調和生態理念和都市主義之間的內在衝突的靈敏度。生態學的理念不僅會影響我們的社會行為和環境之間的關係,也同樣影響運用於學科發展的思維方法,而學科核心又能幫助我們繼續思考城市中的現象,包括城市規劃和城市設計。

生態都市主義發展現狀

然而,生態都市主義被認為是不合格的景觀都市主義的接班人。Tom Turner評論生態都市主義是自19世紀中期景觀設計師的職業樹立以來,對景觀設計理論的最顯著的貢獻,但是換了名字並沒有增加理論本身的說服力。

景觀設計理論的不斷更新,恰恰說明了景觀設計是解決當代城市問題中不可缺少的方式,景觀設計師不可避免地肩負著讓未來城市更美好的使命。而目前這兩個「主義」理論和實踐如何,以正式出現二十年的時間和十年而言並未成熟,未來有待更多的實踐及理論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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