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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欽文建築師:「底價」這隻怪獸

作者:呂欽文建築師 底價怪獸之一 公共工程,有一個叫做「底價」的東西,是一個門檻,也是一隻「怪獸」﹔當所有的「廠商」千辛萬苦走完成必要程序之後,還要通過這一關﹔通過了,才有戲可唱,通不過,一切歸零gameover! 「底價」的由來,完全不可考;但歸根究底,就是公部門除了讓「廠商」相互競價,想以最便宜的價錢招募工程之外,再定一個政府出價的極限的意思﹔超過了這個極限,即始「廠商」要價最低,整個標案也要作廢。 「底價」特色之一,就是「機密」,等廠商出完價之後,才會揭曉。如果承辦單位「洩漏底價」,是要吃上「圖利他人」罪名的。之所以要搞得那麼神秘,讓人百思不解,唯一的理由恐怕是為了不讓「廠商」知道機關的底牌、輕鬆得標﹔或著是說想讓廠商在不明究裡的情況之下出超低價而讓公家得到利益。不管是什麼理由,言而總之,整個投標過程就充滿了心理戰,一邊煞有其事層層管制,一邊是大玩猜謎遊戲。 多少年下來,多少「罪孽」是因「底價」之名而生,更有多少的契機是在「底價」之名下喪失。「底價」說穿了是機關自己創造了一個怪獸嚇自己,常常一不小心,反而被牠咬了。 底價機制問題 「底價」機制有三方面的問題值得探討﹕一、有無訂定「底價」的必要﹔二、「底價」訂定的標準為何﹔三、「底價」有無機密的必要。 一、 有無訂定「底價」的必要 政府的採購,必須要有額度的限制,因而必須訂定底價,這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在過去的年代,沒有專業替公部門規劃設計,政府機關更需要所謂的「底價」作為標準以昭信於公與私。然而,時至今日,任何的工程招標都經過層層規劃設計與審查,從最初的概算到發包前的預算,都是有憑有據。既然已委託專業單位核算發包金額,也在預計花費的金額之內,又何須再定一個「底價」作為決標標準。 其實,現今的招標都需公告「發包預算金額」。「廠商」都了解投標金額必須低於預算金額﹔剩下來的就是廠商自己衡量能力,與其他廠商比減最低價。只要是最低價,即使沒能進入底價,也還可以以「議減價格」的方式達到底價﹔因此,「底價」作為門檻的意義已漸漸消失。現今的「廠商」根本沒把「底價」放在眼裡。前幾年物料飛漲,再高的底價也乏人問津,一再流標﹔近年預算金額趨於合理,廠商得標的決定性因素不在「底價」,而在於「廠商」之間的價格競爭。 由此看來,「底價」的訂定是否還有需要?是否以「預算價」作為「底價」值得相關單位思考。 二、 「底價」訂定的標準為何 訂定「底價」是對「預算金額」的否定,是對所有審查結果的否定。更荒謬的是,依照招標作業規定,所有的機關的「底價」是機關首長在最後一刻決定。這麼重要的數字憑什麼決定呢?過去是憑首長「一時之念」訂定,沒有專業單位的參與,但會冠上設計單位「浮編」或是廠商「搶標」等等的理由﹔殊不知預算「浮編」是預期機關會打折的心理「惡性循環」的結果。近年來則有所謂的「建議底價核定單」,請設計單位給個建議係數,但最終還是由首長決定。許多有理念的機關首長,每每為訂定底價一事苦惱,訂得高了是有失職守,訂得低了又是逼迫廠商勉為其難。全國上下都知道的虛假遊戲,我們的政府還樂此不疲。 三、 「底價」有無機密的必要 即使定了「底價」,該不該作為機密處哩,道理也很清楚。 機關招標的兩大原則是,第一﹕價金不要超過「底價」,第二﹕價金越低越好。 前者容易辦到,公佈「底價」不就得了,接受底價的才來﹔後者在目前機制下,本來就是最低價得標。 因此,「底價」是否機密一點關係都沒有。機關拍賣物品(土地)都會公佈「底價」,競標者只會往上加而不會往下拉﹔何以機關招募工程不能同理公佈「底價」,由廠商依能力提出自認還可承做的價錢競爭。(這個說法只是就事論事,筆者並非同意「最低價標」是好的決標方式)。 如果「底價」不是秘密,甚至沒有「底價」這回事時,全國公務員的天空,一定會晴朗許多。 底價怪獸之二 另一種「底價」,與競價沒有關係,卻常發生在建築師徵選等技術服務的最有利標決標過程。當參與徵選者昏天暗地一陣廝殺後終於出現了一個優勝者,等在你前面的是「議價」這個黑洞,裡面有一個密封的紙袋裝著一張叫做「底價單」的東西,當你察言觀色百般不願的降低報酬(只限三次)而仍低不過「底價單」上的那個數字時,管你設計做得多好、評審委員們多麼欣賞你,你就得面對「請回」的命運(外面還有次優廠商等著進來議價)。 議價機制三問題 這種「底價」,或著說是「議價」機制,所呈現的是另外三個問題﹕一、遊戲規則不公平、甲方予取予求﹔二、違背最有利標精神、三、誤用(甚至是濫用)「政府採購法」的條文。 一、 遊戲規則不公平、甲方予取予求 徵選資料中有關報酬的部分含糊其詞,待優勝者產生後沒有協商空間,不二價的要求乙方接受條件,要不要隨你。這種一面倒的行徑,與「野蠻」、「勒索」並無差異!有機關說,不公平的遊戲規則,你為何還要參加!沒錯,很多人是不再參加了﹔但更多人是抱著「善良本意」、與「我將我心向明月」的態度參加徵選,誰知面對的竟是冷血的公部門與無情的「底價」。也有機關說「只是殺個意思意思啦!」,但不管殺多少,這種一面倒的商業行為就是不對的﹔更何況參與公共工程是納稅人的權益,不應容許不當的機制抹煞或是阻卻合法民眾的工作權益。 二、 違背最有利標精神 如果評選項目中包含「價格」,將參與徵選者之要求「報酬」列入評比也就罷了,畢竟那是另一種評選方式﹔但如否,就是要以服務建議的內容決定優者。既然以評選的方式決定了「最有利」於主辦單位之優勝者,議價過程卻以「價格因素」取消其資格,這是將價格因素置於最優先,完全否定了「最有利」評選之內容與結果,完全違背了「最有利標」的精神。 三、 誤用(甚至是濫用)「政府採購法」的條文 「議價」雖然是完成「限制性招標」必經程序,但「議價」不必然需要議定價金﹔採用「最有利標」者(「以合於招標文件規定之最有利標為得標廠商」)可以不訂定底價於「政府採購法」第五十二條已有明文。但機關普遍寧枉勿縱,採用最保守、最安全的「底價」原則,硬是要再用「底價」砍一刀才「無虧職守」。公務員抱殘守缺,自以為是,莫此為甚。 底價怪獸之三 「底價」,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一隻怪獸。台灣口口聲聲在喊「國際接軌」,這樣招標機制,不知要接到國際的哪一條軌。「底價」之無機密必要與無訂定必要已如前述,所有的價金,不論是工程標價還是服務酬金皆應以公佈方式為之,願者自來,甘願作歡喜受,免除所有黑箱作業與非專業因素。 此外,作為設計專業者,我們雖然較少面對「最低價標」之情形,但我們也要為營造業進一言﹕廢除「底價」不代表無同意最低價搶標制﹔「底價」制度該廢,但廢除公共工程的殺手「最低價標」制是更重要的目標,採用「最有利標」才是我們終極的希望。

張基義:台灣建築的美麗與哀愁

作者:張基義/建改社幹事,建築教育者 不管我們喜不喜歡,台灣建築M型兩極化的特殊現象已經悄悄來臨。當台灣民間房地產狂飆,房價屢創新高,驚人的廣告預算費用匝在名模代言遠超越建築師的設計費,超炫造型的樣品屋背後卻銷售設計創意最貧乏的住宅商品。 當新校園運動與台灣地貌改造運動掀起一陣公共建築改造的曙光,但隨著政務官頻繁更替,為人詬病的採購法修法與景觀法依然躺在立法院未盡其功。工程弊案頻傳,台灣公共建築卻退回採購法的最低標,繁瑣的審議程序依然讓建築師走在鋼索上求生存。 當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萬人演講,創造驚人的台灣建築安藤熱潮的同時,僵化的學位迷失與建築師考試科舉,台灣社會似乎沒有讓安藤這類型的建築家有任何在體制內出現的機會。我們該怎麼做?才能擺脫那永無終止的痛苦感?唯有從制度面上的革新才能回歸正軌。 關鍵障礙一:二度空間的都市計畫凌駕三度空間的都市設計 台灣的城市風格過度仰賴以計量研究為主的都市計畫,都市設計亦淪為都市設計委員個人美學或偏狹專業觀點的審查。台灣都市缺乏三度空間都市設計的彈性管制,繁瑣的審查只能消極的規範平庸的建築師不要犯錯,卻也扼殺都市設計三度空間更有創意的方案。荷蘭阿姆斯特丹水岸住宅(Eastern Harbour District)為例,阿姆斯特丹市政府25年來總計動員荷蘭頂尖的160家建築師事務所與都市設計師,陸續開發8000戶住宅單位,原本鐵路、倉庫與卸貨碼頭已轉變為高級住宅區與建築觀光勝地。鹿特丹跨馬斯河的Kop van Zuid區域與當代藝術中心(Kunsthal Rotterdam)至水岸港灣的開發計劃包含5000個住宅單位、38萬平方公尺的辦公室、5萬平方公尺的休閒文化設施,以及3500平方公尺的零售空間。日本東京六本木之丘(Roppongi Hills),東京城中城(Tokyo Midtown)計畫,都是頂尖的設計師和建築師主導的三度空間的都市設計,而非工程與計量的規劃單位主導。台灣不重視都市設計,不將都市設計往前提升至區域計劃階段平行位階,我們的城市永遠沒有機會成為魅力城市,都市中再貴的豪宅也僅是昂貴建材庸俗堆砌的結果。 關鍵障礙二:建築教育與實務嚴重斷離 台灣建築系所目前專任師資的基本結構為博士學位、非設計導向的研究型師資、無實務經驗且不准開業、學術論文或國科會計劃記點。造成建築知識支離破碎,無法成為設計應用與整合的知識。台灣專任師資永久聘任,無嚴格的評鑑制度,專任老師只要沒有嚴重違法,縱使教學評鑑極差亦獲永久聘任。美國的專任師資,任教三年一聘,六年後第三次非常嚴格的審查通過才能永久聘任。通過永久聘任的專任師資不超過總數的一半,以哈佛為例專任師資獲得永久聘任僅30%。美國哈佛大學設計學院目前最重要的七位專任教授(非博士學位、外國族裔、設計導向的開業建築師或景觀建築師、實務經驗、作品出版及得獎)。Rem Koolhaas、Rafael Moneo、Farshid Moussavi、Toshiko Mori、George Hargreaves、Alex Krieger、Peter Rowe。建築教育要追求卓越,絕對是需要聘任一流的設計師資進入教育環境,安藤忠雄僅有高職機械科的學歷受聘於東京大學擔任教授,張永和以富有實踐經驗和探索精神的新一代中國優秀建築師,受聘至麻省理工學院擔任建築系系主任。當台灣建築教育哪一天可以脫離論文發表與學歷計量式的單一標準,設計教育才有可能正常化,培養優秀的設計人才。 關鍵障礙三:建築師考試科舉制度造成專業人力資源的嚴重浪費 台灣建築師考試素以全球最低錄取比著稱,建築師考試制度變成另類的科舉。其結果自然將原應該投入事務所按部就班實習的年輕歲月,全部投入年復一年漫長記憶背誦的建築師考試準備。原本可以學習安藤忠雄藉由貧窮旅行造就建築人的旅費,卻轉交給實力、九樺、翰昇補習班。 黃聲遠在宜蘭田中央建築學校,與這一代努力不懈的台灣建築師或建築工作者應該可以提供剛入行的建築人,比補習班更受用的建築態度與專業知識。但實習代替補習,旅費代替補習費,在台灣荒謬的建築考試沒有改革之前,都是天方夜譚。台灣建築師考試超低錄取率可以控制建築師專業水準,以全球的標準而言似乎是背道而馳。台灣建築師考試的其他問題已在上一期的台灣建築做過深入探討,在此不再贅述。 關鍵障礙四:建築文化蓬勃發展對照建築執業環境窘困不堪 日前安藤忠雄公益演講會,現場聽講者超過萬人,熱烈的狀況直逼超級巨星演唱會,台灣建築熱潮堪稱是世界奇觀。學學文創、誠品講堂、築生講堂、真建築講堂、南方建築論壇…等建築演講活動近年來蓬勃發展,建築之旅也廣受社會關注團團爆滿。這些徵兆應該都是台灣建築已經廣受普羅大眾的關注,是應該由量變成為質變得關鍵時刻了。但是很無奈的事實剛好相反,建築執業環境窘困不堪,並未在本質上有具體的改變。近日中正紀念堂及兩廳院景觀改造工程,營建署不合理的合約、工作期程與預算金額,引起專業界發起全面抵制。當建築師公會舉辦演講、展覽等建築文化活動的預算,超越建築師個人福利金發放時,台灣建築師專業價值才能贏得社會大眾普遍的肯定。 台灣建築可以不『邊緣化』嗎?世界不曾因為我們忘記往外看而些許停頓,城市面臨全球競爭,城市風貌劇烈變化。每每國際建築師來台灣,為台灣能夠生產全世界一流的電腦產品,為何無法生產全世界一流建築與都市而納悶。M型兩極化的特殊現象造成都市計畫與都市設計、建築教育與建築實務、建築師考試與專業人才培育、建築文化與建築執業環境的嚴重斷裂。許多關鍵的障礙其實並不複雜,也不會是台灣特有的問題。但是,當我們無視世界主流制度,未在體制上進行合理改革,台灣即使擁有全球最高的摩天大樓,台灣建築依然是世界邊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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