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流動的居家劇場!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運用半透明玻璃磚與可變隔間,在私密性與開放性之間巧妙轉換,營造豐富多變空間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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誕生與時代背景

1932年,巴黎左岸的聖紀堯姆街31號,一座名為「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的建築悄然落成,落成儀式冠蓋雲集,藝術界名流如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胡安·米羅(Joan Miró)、保爾·艾呂雅(Paul Éluard)等皆到場共襄盛舉,見證了這座建築的誕生。

這座以鋼構為主要結構的住宅,日後經常與勒·柯比意Le Corbusier)的薩伏伊別墅(Villa Savoye)相提並論,並譽為早期現代主義住宅的代表作之一,在建築史上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當時正值西方文化蓬勃發展之際,各種創新思潮湧現,建築界也開始擺脫傳統的束縛,追求更具現代感的設計語彙。玻璃之家的出現,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為現代建築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建築師的多重身分: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的設計理念

這座劃時代建築的幕後推手,是身兼建築師、室內設計師、家具設計師等多重身分的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儘管他職業生涯中僅有四座建築竣工,但他僅憑藉著這樣一座玻璃之家,就足以在現代建築史上留下不朽的篇章,這棟建築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夏羅的設計理念深受達達主義(Dadaism)的影響,崇尚「現成品」(Ready-made)的概念,並將其巧妙地融入建築設計之中。與此同時,他也深受裝飾藝術運動(Art Deco)的薰陶,對於工匠技藝有著極高的要求,追求精緻的細節與完美的工藝。這種在不同藝術思潮之間的擺盪,也造就了夏羅獨特的設計風格,使其作品兼具前衛性與精緻度。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在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的職業生涯裡,至少在玻璃之家完成之前,他的作品一直在對「現成品」的崇拜(受達達主義影響)與對工匠技藝的高標準(來自裝飾藝術運動)之間搖擺不定。——Frampton, Kenneth (1984). 《折衷主義建築師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Pierre Chareau an eclectic architect)

玻璃之家的改建緣起

1928年,達爾薩斯夫人(Madame Annie Dalsace)在聖紀堯姆街(Rue St-Guillaume)31號購得一棟老房子,原計畫拆除重建,為婦科名醫達爾薩斯醫生(Dr. Jean Dalsace)及其自身設計一棟新住宅,並附設一間婦科諮詢診所

然而,這棟老房子位於街區內部的兩個庭院之間,此一地理位置首先便定義了其幾何形狀,為設計帶來了限制。更棘手的是,由於頂層的一位受法律保護的租客(年邁的老太太)拒絕搬遷,這對夫婦不得不重新審視原先的計畫,並尋求新的解決方案。此一變故,也間接促成了玻璃之家的誕生,讓夏羅有機會在這個受限的基地上,展現其卓越的設計才華。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兩層挑高的客廳
兩層挑高的客廳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鋼構支撐的巧思

經過審慎的考量與評估後,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決定採取一項大膽的策略:他決定保留頂層公寓,並以鋼柱作為支撐,將較低的樓層拆除。此舉不僅解決了租客的問題,更為建築帶來了革命性的改變。新的建築體如同抽屜一般被嵌入原有的老建築之中,這樣的設計手法巧妙地利用既有的空間,還創造出意想不到的空間效果。

改建後的玻璃之家,樓層數從原先的兩層增加為三個樓層,並為客廳創造了一個兩層樓挑高的寬敞空間,此一設計不僅增加了空間的層次感,更營造出開闊舒適的居住氛圍。此外,裸露的金屬樑柱不僅展現了建築結構與材料的真實性,更成為了室內空間的視覺焦點。

拆除地面層,用鋼柱支撐起頂層公寓
拆除地面層,用鋼柱支撐起頂層公寓

半透明的立面詩意:玻璃之家的命名由來

面向庭院的立面,被半透明的二十公分乘以二十公分乘以四公分的玻璃磚完整包覆,這也是「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名稱的由來。這些半透明的玻璃磚,一方面為室內空間引入了柔和的自然光線,營造出溫暖舒適的氛圍;另一方面,也巧妙地兼顧了醫生夫婦工作與生活的私密性需求,避免了過度的曝光。以半透明的立面設計,為建築帶來獨特外觀,更在光線的穿透與阻隔之間,取得了巧妙的平衡。如此設計手法在當時的建築界可謂相當前衛,也讓人們看到夏羅對於材料運用的特殊思維。

面向庭院的立面被半透明的20cm*20cm*4cm玻璃磚包裹,玻璃之家的名字也因此而來。半透明玻璃磚一方面為室內帶來溫柔的自然光線,另一方面也滿足醫生夫婦工作及生活的私密性需求
面向庭院的立面被半透明的20cm*20cm*4cm玻璃磚包裹,玻璃之家的名字也因此而來。半透明玻璃磚一方面為室內帶來溫柔的自然光線,另一方面也滿足醫生夫婦工作及生活的私密性需求
通往二層的樓梯
通往二層的樓梯
通往二層的樓梯
通往二層的鋼構鏤空樓梯

光影流動的空間劇場

玻璃之家的樑柱支撐結構,為室內空間的規劃帶來了極大的彈性,意味著內部空間可以大面積地敞開,營造出寬敞且通透的視覺效果。混凝土地板如同漂浮在空中一般,輕盈且優雅,不同的空間區域可以透過精巧設計的推拉門或屏風來靈活區隔,此種設計手法不僅增加了空間的機能性,更創造出豐富多變的空間體驗。大面積的玻璃牆面使整個室內空間都沐浴在充足的自然光線之中,營造出明亮舒適的氛圍。若從建築外的花園向內望去,則會時不時地看到屋內的光影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產生變化,彷彿上演一齣光影流動的劇場,令人著迷。

等角透視圖
等角透視圖
等角透視圖
等角透視圖

被半透明玻璃磚包裹的建築立面

玻璃之家的協作者們

除了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之外,還有兩位傑出的工匠與建築師也參與了玻璃之家的建造工程,他們分別是傑出的金屬匠人路易斯·達爾貝(Louis Dalbet)以及荷蘭建築師伯納德·比約特(Bernard Bijvoet)。達爾貝以其精湛的金屬工藝,親手製作了這座房子裡的所有金屬部件,包括客廳裡精緻的通風格柵窗、達爾薩斯夫人臥室中設計巧妙的可伸縮樓梯,以及浴室裡各種令人驚嘆的元素,例如形如飛機機翼般的可移動鋁板,巧妙地將達爾薩斯醫生的淋浴空間與夫人的盆浴空間分隔開來。

這些精工細作的金屬構件,不僅展現了工匠們的卓越技藝,更為玻璃之家增添了獨特的工業美學風格。伯納德·比約特(Bernard Bijvoet)則在建築設計方面提供了重要的協助,與夏羅共同完成了這座建築的設計藍圖。三位傑出人士集思廣益,共同成就了玻璃之家的經典地位。

夜晚的玻璃之家光影效果迷人

材質語彙的巧妙平衡

一種極具感染力的趣味性貫穿了整個玻璃之家,從精巧的機構設計到獨特的空間佈局,都展現了設計者們的巧思。但玻璃之家並非工業感的堆砌,它同時也散發著親切舒適的居家氛圍。夏羅巧妙地運用自然材質來平衡工業用材的生硬感:例如在冰冷的倍耐力橡膠地板和金屬格柵樓梯之外,在其他區域則大量使用溫潤的木材、質樸的石板以及光亮的漆面,這些不同的材質相互搭配,營造出豐富的空間層次感,也讓居住者感受到溫暖與舒適。

所有的家居擺件都經過精挑細選,擁有光滑的表面觸感,而直角邊緣也統統被細心地磨圓,這些細節都展現了設計者對於居住者感受的細膩關懷。一塊亮眼藍色的地毯令人驚喜地出現在了達爾薩斯夫人的會客廳裡,這個空間也因此順理成章地被稱為「藍廳」,成為玻璃之家中最具特色的空間之一。

附帶一提的是,由於這座建築誕生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當時社會對「衛生」問題產生高度迷戀。玻璃之家內部配有大量的洗淨設施,包括十三個洗手槽、六座馬桶與一座可旋轉的坐浴盆。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藝術與生活結合

達爾薩斯醫生的朋友,同時也是知名的藝術家讓·呂爾薩(Jean Lurçat),特別為這棟住宅設計了精美的掛毯和刺繡裝飾,為整個空間帶來了更加豐富的層次和質感,也展現了藝術與生活的完美結合。這些藝術品不僅增添了空間的美感,更為居住者帶來了精神上的愉悅。原本在照片中看起來有些冷冰冰的空間,在實際接觸後,會給人意想不到的溫暖感受。這也再次印證了夏羅在設計中對於材質與細節的重視,他不僅僅關注建築的外觀與結構,更關心居住者在空間中的實際體驗,力求創造一個兼具美感與舒適性的居住環境。

入口空間
入口空間

進入房子之前,需要先經過一個狹窄的通道,然後來到一處庭院,庭院裡有多個不同的入口。達爾薩斯醫生的診所位於一樓,面對著後面的花園。在診所接待處的前面,隱藏著一系列的可移動的半透明面板,一處可打開的半透明旋轉門藏住了通往二層的樓梯,也暗示了訪客:再往上走就是房子主人的生活空間了。半透明旋轉門分隔了公共與私人兩種空間,但又顯得輕巧,不會感到生硬。

往二層走的時候,可以開始感受到玻璃帷幕牆創造的室內效果。這種效果在兩層挑高的客廳裡可以被充分地感受到。不斷的自然光展示了夏羅對玻璃之家的所有設計意圖:首先是結構上的真誠,展示金屬型材;其次以複雜的活動隔斷系統與傢俱組合為基礎的裝飾,主要用木材建造,更接近新藝術風格。與客廳位於同一層的還包括廚房、餐廳、日光房和一個小書房——可以從達爾薩斯醫生的辦公室裡進入。

一層的樓梯間與半透明旋轉門
一層的樓梯間與半透明旋轉門

普林斯頓大學建築系教授 Esther da Costa Meyer 讚嘆:「玻璃之家是個充滿了奇思妙想的地方,引人入勝而又矛盾重重。如今我們已經見慣了帶有玻璃外牆的房子,但在當時,這是前所未有的。」

位於一層的診療間
位於一層的診療間
位於一層的達爾薩斯醫生辦公室
位於一層的達爾薩斯醫生辦公室

透明性與私密性的辯證

或許,探討玻璃之家最為模糊且引人深思的面向,便是玻璃與透明度之間的複雜關係。住宅的兩個主要立面(分別是北面和南面)都大量使用了半透明的玻璃磚,僅在非常特殊的地方開設了少量的窗戶。夏羅透過建造這種半透明的帷幕牆,巧妙地挑戰了當時人們對於玻璃相關的傳統價值觀。

從建築內部向外看,玻璃帷幕牆彷彿是一堵過濾光線的牆面,它並沒有直接呈現任何外部的景觀,無論是入口的庭院或是後面的花園,都隱藏在半透明的玻璃磚之後。這種設計手法創造出一種獨特的空間體驗,讓居住者既能感受到自然光線的照耀,又能保有一定的私密性。這種與傳統材料特性的矛盾運用,是夏羅工作方法中最為明顯的例子之一。文化背景並沒有完全左右他的設計決策,他更勇於嘗試創造新的空間和氛圍,為建築設計帶來了新的可能性。

歷經時代洗禮的建築瑰寶:玻璃之家的現況與傳承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巴黎被納粹德國佔領,為了躲避戰火,達爾薩斯一家與夏羅一家不得不離開巴黎,遠赴美國避難。為了妥善保管玻璃之家中的珍貴家具,他們將這些家具藏匿在了一位居住於法國鄉下的親戚的穀倉裡,幸運地躲過了戰火的摧殘。

戰爭結束後,達爾薩斯一家回到了巴黎,並繼續居住在玻璃之家,此後,這座房子一直屬於家族財產,直到二〇〇六年,玻璃之家被美國收藏家羅伯特·魯賓(Robert Rubin)收購。魯賓對這座具有歷史意義的建築進行了一絲不苟的修復工作,力求 preserving 其原貌。如今,他與他的法國妻子及孩子們一同居住在這裡,讓這座建築繼續散發著生命力。而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則在戰爭結束後選擇繼續留在美國,並於一九五〇年在美國去世,未能親眼見證玻璃之家在後世所受到的推崇與讚譽。玻璃之家不僅是一座建築,更是一部活生生的歷史,它承載著時代的記憶,也啟發著後世的建築師與設計師。

一樓平面圖 Plan
一樓平面圖 Plan
二樓平面圖 Plan
二樓平面圖 Plan
室內空間概念模型
室內空間概念模型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二層挑高的客廳:建築的樑柱支撐結構使內部空間可以大面積地敞開,混凝土地板如同浮在空中一般,不同的空間區域可以由推拉門屏隔開。玻璃牆面使整個內部空間都沐浴在了自然光線之中,如果置身於牆外的花園中,則會時不時地看到屋內的光影浮動
二層挑高的客廳:建築的樑柱支撐結構使內部空間可以大面積地敞開,混凝土地板如同浮在空中一般,不同的空間區域可以由推拉門屏隔開。玻璃牆面使整個內部空間都沐浴在了自然光線之中,如果置身於牆外的花園中,則會時不時地看到屋內的光影浮動
屬於女主角人的會客廳,梯子上去就是一個小臥室
屬於女主角人的會客廳,梯子上去就是一個小臥室
三樓的小臥室:主臥和次臥位於三層,面對著後花園,而服務核位於北面,在新建造的量體內
三樓的小臥室:主臥和次臥位於三層,面對著後花園,而服務核位於北面,在新建造的量體內
三樓平面圖 Plan
三樓平面圖 Plan

玻璃之家的前衛精神

夏羅 (Pierre Chareau) 設計的玻璃之家,是二十世紀初期現代建築的一股清流,其打破常規的設計思維與建築工法,至今仍備受推崇。這座宅邸,與杜象 (Marcel Duchamp) 於 1915 年至 1923 年創作的著名玻璃裝置藝術大玻璃 (Le Grand Verre),又名「新娘甚至被光棍們剝光了衣服」 (The Bride Stripped Bare by her Bachelors, even) 相互輝映,兩者都以其前衛的藝術表現手法,挑戰了傳統藝術與建築領域的既有框架。

杜象 (Marcel Duchamp) 於 1915 年至 1923 年創作的著名玻璃裝置藝術大玻璃 (Le Grand Verre)
杜象 (Marcel Duchamp) 於 1915 年至 1923 年創作的著名玻璃裝置藝術大玻璃 (Le Grand Verre)

然而,這兩件作品的相似之處,不僅僅在於打破傳統規則,更在於其概念上的突破。二十世紀初期,正值現代主義建築運動的萌芽時期,社會氛圍講求工業化與效率,而玻璃之家的出現,宛如在建築界投下一顆震撼彈。

當時,柯比意 (Le Corbusier) 等人所引領的現代主義建築風潮,強調建築的機能性與理性,而玻璃的運用,更被視為一種體現「透明」和「衛生」的象徵,像是柯比意法國東部孚日山脈 (Vosges Mountains) 朗香設計的廊香教堂 (Notre Dame du Haut),即為一例,以粗獷質感的混凝土搭配彩繪玻璃窗,運用光影創造出莊嚴神聖的宗教氛圍。然而,夏羅 (Pierre Chareau) 卻反其道而行,在玻璃之家當中,他並未將玻璃的「透明性」發揚光大,反而利用霧面玻璃磚的半透明特性,營造出一種曖昧、內斂的空間氛圍,可謂獨具匠心。

材料與空間的辯證

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特色,莫過於立面的設計。在二十世紀初期,玻璃帷幕牆建築尚未普及的年代,夏羅 (Pierre Chareau) 大膽地將建築的南北向主立面,採用霧面玻璃磚構築成整面的帷幕牆,並在特定位置開設透明窗戶。

前衛的材料運用手法,不僅挑戰了當時建築界對於玻璃的傳統認知,更為室內空間帶來了別開生面的光影效果。事實上,在二十世紀上半葉,玻璃已然成為現代建築運動的重要材料,建築師密斯·凡德羅 (Mies Van der Rohe) 分別在 1929 年和 1930 年設計了巴塞隆納博覽會德國館 (Barcelona Pavilion) 和圖根哈特別墅 (Villa Tugendhat),其中大量採用玻璃材質,展現了其通透性,營造出明亮、開闊的空間感。然而,夏羅 (Pierre Chareau) 對玻璃的運用卻截然不同,他以霧面玻璃磚築起一道半透明的牆,巧妙地過濾了自然光線,使室內充滿了柔和、均勻的漫射光,營造出靜謐、內斂的空間氛圍。這種設計手法,使得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的內部空間,與外部環境產生了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既非完全隔絕,也非完全開放。從室內望去,光線穿透層層疊疊的玻璃磚,產生一種朦朧的美感,外部的景物變得模糊不清,無論是入口處的庭院,還是後方的花園,都仿佛隔了一層薄紗,引人遐思。

光影詩篇:帷幕牆與室內空間共譜的建築交響樂

從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的設計中,可以看出夏羅 (Pierre Chareau) 對於建築空間的獨到見解。他並未盲目追隨當時現代建築運動的潮流,將建築視為一部「居住的機器」,而是更加關注居住者的空間體驗。他認為,建築應該為居住者創造出一個舒適、宜居的環境,而光線正是營造這種環境的關鍵因素。

因此,他沒有將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的玻璃帷幕牆設計成完全透明的形式,而是選擇了半透明的霧面玻璃磚,讓光線在進入室內之前,先經過一道過濾,變得更加柔和、均勻。這種處理手法,使得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的室內空間,充滿了一種寧靜、安詳的氛圍,讓人感到身心舒暢。此外,夏羅 (Pierre Chareau) 還在玻璃帷幕牆上,巧妙地設置了一些透明的窗戶,這些窗戶不僅為室內提供了通風和採光,也為居住者提供了一些與外部環境互動的機會。透過這些窗戶,居住者可以窺見外部世界的一角,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和季節的變化。例如: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 (Ando Tadao) 在其代表作「住吉的長屋」 (Row House in Sumiyoshi/ Azuma House) 中,雖然沒有採用玻璃磚,但同樣也運用了光影變化,營造出豐富的空間體驗。安藤忠雄 (Ando Tadao) 以清水混凝土為主要建材,並在建築中央設置了一個露天的中庭,讓光線從上方傾瀉而下,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室內牆壁上形成不斷變化的光影圖案。

文化脈絡的思考:材料與空間的辯證

夏羅 (Pierre Chareau) 這種「反其道而行」的設計策略,其實正反映了他對於建築本質的深刻思考。他不希望建築僅僅淪為一種形式上的炫技,或者盲目追隨潮流的產物,而是希望建築能夠真正回歸到居住者的需求,為他們創造出一個真正舒適、宜居的空間。

這種以人為本的設計理念,在當時的建築界可謂獨樹一幟。與柯比意 (Le Corbusier) 提出「新建築五點」 (Five Points of Architecture),包括底層挑空 (Pilotis)、屋頂花園 (Roof Garden)、自由平面 (Free Plan)、水平窗帶 (Horizontal Windows) 、自由立面 (Free Façade) 等,強調建築的機能性與理性不同,夏羅 (Pierre Chareau) 更加注重居住者的感官體驗。他對於玻璃的運用,並非僅僅出於美學上的考量,而是一種對於光線與空間關係的深刻洞察。他通過對霧面玻璃磚的運用,巧妙地控制了光線的進入量和散射方式,從而營造出豐富多變的室內光影效果,為居住者帶來了獨一無二的空間體驗。除了對於光線的運用,夏羅 (Pierre Chareau) 對於材料的選擇也頗具巧思。在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中,他除了採用霧面玻璃磚之外,還使用了鋼材、木材等多種材料,並將這些材料以一種非常規的方式組合在一起。例如,他將鋼結構暴露在外,使其成為建築立面的一部分,這種做法在當時是相當罕見的。

曖曖內含光: 重新定義建築與環境的關係

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的設計,也反映了夏羅 (Pierre Chareau) 對於建築與環境關係的思考。在現代主義建築運動的早期,許多建築師都主張建築應該與環境融為一體,強調建築的開放性和透明性。然而,夏羅 (Pierre Chareau) 卻認為,建築與環境之間應該存在一種更加微妙的關係。他並不主張建築完全向環境敞開,而是希望建築能夠成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個體,為居住者提供一個庇護所。因此,他沒有將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設計成一個完全透明的盒子,而是利用霧面玻璃磚,營造出一種半封閉的空間感,讓居住者既能感受到外部環境的存在,又不會受到其直接的干擾。這種設計手法,使得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成為了一個既與環境相連,又保持自身獨立性的獨特建築。它就像一個曖曖內含光的盒子,靜靜地佇立在城市之中,散發著獨特的魅力。與許多建築師主張的建築應該融入環境不同,夏羅 (Pierre Chareau) 認為建築應該為居住者提供一個庇護所,一個可以隔絕外界喧囂的寧靜空間。因此,他沒有將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設計成一個完全向環境敞開的建築,而是利用霧面玻璃磚,營造出一種半封閉的空間感,讓居住者既能感受到外部環境的存在,又不會受到其直接的干擾。

工藝的堅持:設計靈光與建築實務

值得一提的是,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的建造過程也充滿了挑戰。由於當時的建造技術尚不成熟,要將夏羅 (Pierre Chareau) 的設計構想完全實現,並非易事。例如,如何將大量的霧面玻璃磚精確地安裝到鋼結構框架上,就是一個巨大的技術難題。為此,夏羅 (Pierre Chareau) 與當時的工程師和工匠們緊密合作,共同開發出了一套獨特的施工方法,才最終將這座劃時代的建築作品呈現給世人。據說,為了確保每一塊玻璃磚都能夠精確地安裝到位,夏羅 (Pierre Chareau) 甚至親自參與了施工過程,對每一個細節都精益求精。這種對於工藝的執著追求,也是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能夠成為經典之作的重要原因之一。夏羅 (Pierre Chareau) 與當時的工程師和工匠們緊密合作,不斷嘗試、摸索,最終克服了種種技術難關,才將這座劃時代的建築作品呈現給世人。 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不僅是一座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建築作品,更是一件充滿藝術氣息的空間藝術品。它不僅引領了二十世紀初期現代建築的發展,也為後世的建築師們提供了無盡的靈感。

玻璃之家的前瞻性,啟發後世的空間美學

總體看來,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可謂現代建築史上的一塊瑰寶,其前衛的設計理念與精湛的建築工藝,為後世的建築師們樹立了典範。這座建築不僅僅是一個居住的空間,更是一個充滿詩意和哲理的藝術作品。它引領人們思考建築的本質,思考人與空間、人與環境的關係。時至今日,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仍然散發著迷人的魅力,吸引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建築師和設計愛好者前來朝聖。

正如建築史學家肯尼斯·弗蘭普頓 (Kenneth Frampton) 在其著作《皮耶·夏羅:一位不拘一格的建築師》 (Pierre Chareau an eclectic architect) 中所言,玻璃之家 (Maison de Verre) 就像杜象 (Marcel Duchamp) 的大玻璃 (Le Grand Verre) 一樣,難以用傳統的標準來衡量。它超越了時代的藩籬,成為了一座永恆的經典。其所蘊含的設計哲學與空間美學,至今仍然啟發著當代的建築師們,不斷探索建築的更多可能。

可移動的梯子更方便取書
可移動的梯子更方便取書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既可以放書又可以拿來分隔空間的書架
既可以放書又可以拿來分隔空間的書架
扶手細部
扶手細部

除夏羅之外,傑出的金屬匠人路易斯·達爾貝(Louis Dalbet)和荷蘭建築師貝爾納德·畢吉伯(Bernard Bijvoet)也參與到了這項工程之中。達爾貝親手製作了這座房子裡的所有金屬部件,包括客廳裡的通風格柵窗、達爾薩斯夫人臥室中的可伸縮樓梯,以及浴室裡各種不可思議的元素——飛機機翼一樣的可移動鋁板,將達爾薩斯醫生的淋浴空間與夫人的盆浴空間分隔了開來。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玻璃之家內部配有大量洗淨設施:十三個洗手槽、六座馬桶與一座可旋轉的坐浴盆
玻璃之家內部配有大量洗淨設施:十三個洗手槽、六座馬桶與一座可旋轉的坐浴盆
玻璃之家內部配有大量洗淨設施:十三個洗手槽、六座馬桶與一座可旋轉的坐浴盆
玻璃之家內部配有大量洗淨設施:十三個洗手槽、六座馬桶與一座可旋轉的坐浴盆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室內細部
室內細部
通風格柵窗
通風格柵窗

一種極具感染力的趣味性貫穿了整個玻璃之家。但它也有著親切舒適的一面。夏羅用自然材質平衡了工業用材的生硬感:倍耐力橡膠地板和金屬格柵樓梯,被其他區域的木材、石板和光亮的漆面柔化了。所有的家居擺件都有著光滑的表面觸感,直角邊緣也統統被磨圓。一塊亮眼藍色的地毯令人驚喜地出現在了女主角人的會客廳裡,於是這分區域便順理成章地被稱作「藍廳」。

「藍廳」
「藍廳」

達爾薩斯醫生的朋友尚·呂卡(Jean Lurçat)為他設計了掛毯和刺繡裝飾,給整個空間帶來了更加豐富的層次和質感。原本在照片中看起來冷冰冰的東西,實際接觸起來也會給人溫暖的感覺。

巴黎玻璃之家「Maison de Verre」,皮耶·夏羅(Pierre Cha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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