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台北市文化奬揭曉, 81歲瞿春泉眾望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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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異鄉 大師級台灣女婿
情跨世代 指揮棒舞動魂魄
庶民國樂 深耕台灣留經典

長年活躍海內外的國樂大師瞿春泉(1941-),23年進駐台灣,推廣本土創作入國樂,壯大台灣國樂聲勢,貢獻卓著,榮獲2022年台北市文化奬表揚。

瞿春泉於1999年,應邀來台擔任專任指揮,與國樂名家姚碧青,締結連理,從此在台定居,他積極鼓勵台灣當代創作,帶頭採集民間歌謠、宗教梵音入國樂,讓聖俗同台、東西並融,引領國樂開枝散葉,迎向質量齊揚的新境界。

擁有中國國家一級指揮崇高資歷的瞿春泉,浸淫國樂超過一甲子,從自學、實踐中,累積豐富經驗,足跨表演、作曲、指揮、教學,深厚學養,謙沖行誼,又融入台灣在地生命力,加注島嶼流行,讓國樂蛻變接地氣,傳為時代佳話。

擁有中國國家一級指揮崇高資歷的瞿春泉,浸淫國樂超過一甲子,從自學、實踐中,累積豐富經驗,足跨表演、作曲、指揮、教學,深厚學養,謙沖行誼,又融入台灣在地生命力,加注島嶼流行,讓國樂蛻變接地氣,傳為時代佳話
擁有中國國家一級指揮崇高資歷的瞿春泉,浸淫國樂超過一甲子,從自學、實踐中,累積豐富經驗,足跨表演、作曲、指揮、教學,深厚學養,謙沖行誼,又融入台灣在地生命力,加注島嶼流行,讓國樂蛻變接地氣,傳為時代佳話

音樂人生 高潮迭起 打造傳奇

歲月坎坷 療傷止痛 轉念再起

音樂,對瞿春泉來說,是面對起落人生,不變的靠墊。走過物質短缺的貧困童年,經歷生命交關的戰地砲火,挺過文化大革命摧殘夢靨,還有至愛家人的驟別,音樂,都成為他療傷止痛、昂首再起的泉源。

生逢大時代,歷史巨變中,瞿春泉很慶幸自己因為結識音樂,得以在國際舞台馳騁,音樂更讓他在柳暗花明處,找到幸福第二村。

音樂,妙不可言喻,年屆八旬,瞿春泉充分感受到音樂的美好與力量,感恩圖報,他希望在有生之年,把閱歷精華,化作音符,成為更多元曲目,豐富國樂園地,擴大傳唱後人。台灣需要大師持續引路,國樂需要經典曲目傳承,瞿春泉湧泉以報,全力以赴。

父親遠見 土法煉鋼先啓蒙

體驗實踐 拉奏譜曲又指揮

說起音樂緣起,瞿春泉對啓蒙他入行的父親瞿東森(1913-1973)有說不完的感謝,一個有遠見的業餘國樂玩家,在中國1940、50年代,就懂得給孩子魚竿,而不只自己埋首釣魚,拿著魚獲返家餵養孩子。

提供耳濡目染的音樂環境,同時以鄕下人的智慧傳承,此時此刻,瞿春泉倍能理解父親當年的良苦用心,以及崇高眼界。

瞿春泉回憶說,從懂事開始,他的目力所及,就是牆上成排的傳統樂器,不寬裕的家庭,住家也是擁擠狹窄,但對父親來說,寧可節衣縮食,也要把傳統國樂傳承下去。在瞿東森眼中,傳統國樂是華夏民族的國粹、人類精神靈魂的寄託,世代相傳永不止息,至於如何把傳統國樂成為生活日常,孩子才會記得牢、愛得深,都是瞿東森當時的思考。

沒有高深學問,瞿東森就是愛樂成痴,無師自通,他靠著長年自學,苦心研究各種傳統國樂,並從各地收集有關樂器,對沒有恆產的家庭,要靠打拚餵養一家人,瞿東森備其艱辛。

瞿東森把傳統國樂器,掛在高牆上,像漂亮的收藏品,讓一家人望梅止渴,假日一到,他的傳統國樂同好,就會齊聚一堂,像支小樂團,大家一起把玩較勁。

瞿春泉的童年,沒有什麼玩具,不由得孩子喜不喜歡,會發出聲音的傳統國樂器,等同他的玩具,再說,跟著大人練習,在磋拉之間,也有樂趣,那樣的童年,獨一無二。

瞿東森一向嚴肅,話語不多,偶爾會專注地教兒子幾招,就讓孩子自己練習,玩興很高的瞿春泉,一直沒有把父親的教導,太放在心上,隨便拉拉玩玩而已,父親會念上幾句,也曾賞過他幾個軟拳頭,沒有很刻意要他成龍成鳳。

不過,雖然學得不精,但瞿春泉對傳統國樂器接觸得早,樣樣都能上手,成為大家眼中的古樂小奇葩。

瞿春泉課業成績平平,初中畢業考不取重點高中,因此動念投考音樂學院附屬中學。不過,受到勤工儉學運動影響,西洋音樂教育,早早引入中國,一般音樂學院偏好西樂,考試也是以西樂為主。瞿春泉只熟悉傳統國樂,因此名落孫山,就賦閒在家。平常看似不在乎的父親,主動找了小提琴老師,開始讓兒子學小提琴。瞿春泉說,他記得每次上小提琴課,要付老師5元的鐘點費,5元在當時面值很大,可以讓母親買上一堆日常雜貨,但父親的開明與苦心,就在其中,因為學西洋樂器出路多,而且玩傳統國樂器的人,如果也懂西洋提琴,中西樂器的交融,更能觸類旁通,對日後發展助益更大,父親的盤算與智慧,瞿春泉感念在心。

1950年代,上海文化氛圍鼎盛,上海樂團就是在1952年建團,底下設立民族樂隊,原始團員才18位,隨著演出機會增多,樂團必須擴編,因此希望物色年輕團員,以應付在外奔波巡演,像後來成為知名指揮家的馬勝龍,就在那年加入樂團。

有一天,聽到上海民族樂團招生,父親的傳統國樂朋友,看到小男孩玩傳統國樂器多年,二胡、琵琶⋯都能上手,認為機不可失,要瞿春泉去報考。
然而,瞿春泉自忖沒有音樂正規學歷,自知考不上,但拗不過長輩的好意,到了考場,主考官問他要考那項樂器,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以「都可以」作答,讓對方目瞪口呆。當他逐一拿起樂器,有模有樣地拉奏起來,果然每樣樂器他都能拉幾段,其實,他心知肚明,所懂得傳統國樂,只是一點皮毛技能而已。

主考官看他很有自信的模樣,好像沒什麼懷疑,要他隔週報到,參加排練。第二星期,他準時出現排練場,排練官又問他,想從什麼樂器下手,他狂妄如昔,答說,「都可以」,最後排練官把他放在比較少人考上的二胡位置,就這樣,他成為樂團的二胡團員,經過三個月試用期,他成為正式團員,當時他才15歲。

踩入上海民族樂團之門,瞿春泉如魚得水,有了更系統的排練,出乎大家意料,他15歲入團,翌年就有機會和熟齡老團員一起出訪歐洲國家,音樂人生就這樣開始。

瞿春泉16歲隨樂團歐洲演出

看卡門現場感動落淚

1960年上海樂團受邀出國巡演,瞿春泉也跟著享受公費出訪歐洲國家,在國外停留了大半年。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出國,也是全團年紀最輕的組員,同行的獨奏家還有笛子大師陸春齡、琵琶演奏家馬聖龍等等。

該行程的目標是東西歐國家,演出地點包括統一前的東西德、奧地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也順便到瑞士、匈牙利、捷克觀光。

年紀輕輕,有機會用眼睛看的花花大千世界,瞿春泉永生難忘,在保加利亞,首次欣賞現場指揮與樂團伴奏的卡門音樂劇,他開心、感動得涕泗縱橫,一股對藝術的迷幻、神奇感覺,讓他慶幸自己選對了人生方向。

從此以後,瞿春泉以專業人士自期,他對國樂探索,越來越飢渴,不管行腳何處,大家逛大街、找樂子去,但他忙著打聽傳統市集,舊書鋪,收集黑膠唱片、老樂譜、袖珍手稿⋯。

當時的中國上海,文化雖然開放,但國樂界相對保守偏安,譜稿陳舊簡陋,曲式也太簡單。瞿春泉越來越不能滿足,他要開發新曲目,於是拿著西樂的小提琴練習曲樂譜,巧妙轉成二胡,他屢次嘗試,效果奇佳,改寫技術,大大領先同儕,甚至讓資深團員,倍感壓力,因此視他為離經叛道。

文化大革命從1966年5月16日到1976年10月6日,幾乎是鋪天蓋地,對中國社會造成巨大的破壞,是歷史浩劫。

當時上海民族樂團已經沒活動,形同解散,有許多政治樣板戲,在各地有如百花齊放,身為國樂團一份子,他開始下鄉支援戲劇單位推廣的樣板戲,淮劇、越劇、 滬劇、他來者不拒,也是豐收。

根據資料,瞿春泉從1968年到1977年,先後擔任上海民族樂團、上海淮劇團、上海歌劇院歌舞團管弦樂隊團、上海兒童藝術劇院管弦樂團、上海滬劇團的指揮,1978年出任任上海民族樂團指揮之外,甚至成為上海指揮家協會副副主席,如日中天。

瞿春泉自嘲,當年造反派,奪權過了,有位子,安靜享受自由新位置。保皇派,一開始就消極靠邊站,好像也無能為力。唯獨被稱為消遙派的他,非常忙碌,有做不完的事情。

實踐、自學,成為一條不歸路,瞿春泉把生命定位為,只要是老天安排,照單全收,逆來順受,當每一個降落在他身上的挑戰與苦難,他都視為是考驗自己的機會,努力從中汲取經驗與養分,壯大自己內在累積。

瞿春泉埋頭苦幹,没日没夜,對於自己沒有進過音樂學院,耿耿於懷,當社會動盪逐漸平靜後,他也去旁聽音樂學校課程,希望在音樂史、樂理合聲與指揮上,重新打好基礎。

深入越南戰地 生死體驗

體會靈魂入樂 經典傳頌

1963至1965年,大陸運動很多,因為出國得早,他形塑了自己所謂的世界觀點,看到不對的事,會作些批評,因而被認為離經叛道、崇洋魅外。文化大革命期間,瞿春泉難逃下鄉、下工廠、下部隊⋯,他都坦然面對,毫不畏懼,好有好的學習,不好也有不好的體悟,他寬心以對。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1964到1965年間,他參加過越南戰爭。當時越南未統一,南越由美國陣營駐守,北越則滿佈大陸與蘇聯的聯合部隊。

因為戰地需要,中國大陸出動許多工程兵,支援荒郊野地的北越戰塲,瞿春泉被以文工團徵召入伍,任務是去前線表演,犒勞前線作戰部隊。當時他約25、26歲,未婚,由於徵召命令,採秘密方式進行,父母都不會知道,他們被以烈士規格作要求,簽下切結書,言明倘若為國捐軀,也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行前,在北京隱密集訓不准對外聯絡,只以信箱寫家書。

瞿春泉記憶鮮明,他們一行十幾人,幾經周折,才抵達戰地,每一個人,負擔沈重,舉步維艱,身上包括樂器、行李與長槍。北越山區泥濘沼澤,許多區段,連路都沒有,住臨時帳篷、吃罐頭野食,完全沒有新鮮蔬菜。而最驚心膽跳的是,飛機隨時在頭上穿梭。有回就在他們陣營旁,帶著母子彈的軍機,盤旋俯衝而下,一顆炸彈下來,幾百顆跟著下來。瞿春泉追憶往事說,根本來不及思考,他以有限的防空經驗,死命找避難點,親眼目睹許多人被炸的慘狀。在任期結束,又加延半年,13個月血淋淋的際遇,他也不忘抓一把戰地夢靨,融入他的音符,成為作曲元素,前線廉價鮮血與找不到返鄉路的孤魂野鬼,同時化為作曲養分,有時佇立指揮舞台上,想要人間許多不平與滄桑,讓他黯然神傷,透過指揮棒起落,傳達出最深刻的音樂靈魂。

人間悲喜交疊 難逆料

音符承載回憶 搏重生

音樂,成為就是瞿春泉第二生命,悲喜得失,都跟音樂相關。

首先,對他音樂啟蒙扮演重要角色的父親瞿東森,60歲就死於肝癌,瞿春泉對父親的開明、啟蒙之恩,感念在心,父親早逝,沒有來得及看到他日後的努力與成就,深感遺憾。

第二個遺憾是,是他的首任音樂家妻子,死於非命,未圓的音樂夢,倍讓他感傷。

瞿春泉的首任妻子曹浩苓(1944-1980),上海民族樂團同事,是大提琴手,他們一西一中,樂器不同,在相互扶持學習中,跨大音樂視野。

共同人生志業,繫情於民族樂團,生養了一對子女,也一起度過文化大革命的各項驚恐與風暴,1976年文革結束,他們非常開心,希望重建家園,他們盤算著政治風暴的褪除,喜見音樂的重新登場與推廣,他們準備好要迎接雨過天青的美好未來。

就在1980年的某一天,在上海北京路上,夫妻倆各騎腳踏車出門,怎奈,超速大卡車逆向飛撞過來,悲劇發生了,他被彈出車道,倖免於難,但是才36歲的愛妻曹浩苓,當場命喪車輪。當時除了撫屍痛哭,他不知所措,瞿春泉悄悄辦理曹浩苓後事,一肩挑起愛妻未圓的音樂夢想。

提到大提琴,讓人不禁懷念起英國作曲家愛德華·艾爾加(Sir Edward William Elgar, 1857-1934),在1919年創作的《E小調大提琴協奏曲,作品85),如同輓歌一般的悲嘆與沉思。該曲彷佛承載了瞿春泉對髮妻滿滿的不捨、懷念與祝福,足足有一年的時間,瞿春泉陷入人生的低潮。

無獨有偶,他們的子女,原本由奶奶徐林娣(1912-1991)照顧,當噩耗傳回老家,奶奶驚嚇過度,中風不起。在屋漏偏逢連夜的連番打擊下,瞿春泉忍悲含痛,把子女接回身邊安頓,父代母職,挑起養育責任。

對歷經嚴重意外,失去伴侶的音樂人來說,撫孤育幼,療傷止痛,瞿春泉化悲傷為力量,把兩人的音樂夢想,用紙筆揮灑譜寫,內心的孤寂,逐一昇華為曲譜,成就了他的作曲全盛時期之一。

那年,瞿春泉才39歲,日夜加倍工作,以忙碌與自我完成,來回應老天爺的作弄與考驗。很幸運,子女順利成長,逐漸走出自己的世界。現在兒子也移民新加坡,成為專業音樂人。瞿春泉的女兒,則長住上海,代替全家人,守著對母親曹浩苓的愛與記憶。

進校園 圓夢想 學術升級

師徒制 圖上手 實踐自學

瞿春泉在15歲成為中國上海民族樂團二胡團員,19歲晉身首席,註定他夠格吃古樂一輩子的飯。
瞿春泉鎖定目標,在指揮、作曲上精益求精,不斷吸收新知,不惜到校園旁聽課程、加入各單位的藝文協作,努力吸收更多能量,希望修捕他的土法煉鋼。

因為自學之路,心驚膽顫,並不札實,其中,有一個聲音,在夜闌人靜時,不斷呼喚他:報考音樂學院,一圓夢想。

上海音樂學院海歸派名師黃曉同(1933-2015),是指揮學權威,甫自俄羅斯學成歸國,當時想入他門下學習的門生踴躍,是公認是熱門系所。

當時瞿春泉已經是小有名氣的上海民族樂團指揮,由於他經常跑去上學音樂學院旁聽黃曉同課程,許多長輩因此出面幫忙穿針引線,傳達他想拜黃曉同為師,正規學習指揮的意願。

但是這個善意,反而引來黃曉同周遭人的訕笑。當時一同在上海民族樂團工作的團員,.更不諒解,認為瞿春泉放下指揮棒,參加入學考試,是自作多情,把上海民族樂團的尊嚴踩在腳下,尤其擔心如果瞿春泉沒考上,會丟整個樂團的臉。

瞿春泉沒有因此而打退堂鼓,反而直接利用旁聽機會,一下課,他直接衝到黃曉同面前,毛遂自薦了起來,告訴他想正規學習指揮的原意,最後黃曉同給了他軟釘子,「那就參加公開考試,考得上,算你走運,我就收你,但若考不上,就走你自己原本的路子⋯」。

瞿春泉不去計較黃曉同語氣,反而高興自己有了公開競試機會,瞿春泉認為,機會已經站在他身邊,他就全力以赴。

瞿春泉找來西洋經典交響曲,演練再三,初試時,他對著經典曲目,表現一般,但沒有直接被刷掉。

複試時,主考官丟給他有關美國作曲家阿隆·科普蘭(Aaron Copland,1900-1990)的曲子。該作曲家出身20世紀,極富當代特色,節奏變化多。瞿春泉如獲甘霖,他善用曲子明快特性,再把自己在指揮枱上,常年摸索、浸淫國樂的實際經驗,疊加應用上去,果然讓評審刮目相看。

接著,進入口試階段,瞿春泉感觸深切,國樂的偏狹侷限,希望大開大合的新方法論加注,誠懇說出自已希望借鑒西樂長處,回頭改善傳統國樂的不足,因此希望進音樂學院,作有系統的學習,回頭豐富國樂。不是只為他個人補學歷,拉關係,或搞噱頭而已。

果然,他的誠心與努力感動了主考老師,尤其他為弘揚國樂的純正心願,以及自信熟練的表現,終於敲開黃曉同的入學大門,成為不折不扣的入室弟子。

1984年瞿春泉正式考入上海音樂學院作曲、指揮系,進修兩年,一圓他的校園進修大夢,那是瞿春泉終其大半生,所得到最正式、唯一的校園上課經驗,更是最高學歷紀錄。

扎實的兩年的上海音樂學院學習,讓他在東西樂領域,自在翶遊,引西潤中,也中體西用,相互交流,作出具體融合。

畢業之後,因緣俱足的1987年,他除了是上海民族樂團首席指揮之外,同時獲得全國高級職稱評定為國家一級指揮。

半百人生分水嶺 別家園

國樂普及靠海外 闢戰場

50歲以後的瞿春泉,把視野拉高到國際,1991年起,他帶領上海國樂團出國演出,從此國際邀約不斷,行程忙碌。1993年正式離開上海,在新加坡工作與定居,從此告別了中國上海,也告別了他的前半生,大步邁向國際音樂舞台,讓國樂光亮,普照世界。

瞿春泉放眼全球,矢志天涯,但他沒有遺忘苦樂參半的來時路,把前塵舊愛,埋藏心底。

定位自己為國樂人,自學與實踐,瞿春泉起步早,再加上他的資質聰明,樂於吸收各種生活與生命經驗,對古樂器早已跳脫技術層次,他總是加註更多的革新觀點與人生體悟,讓音符與時俱進,有了特色與生命力。

說是自學人生也好,或稱實踐生涯也罷,當音樂學院的進修夢想完成,國家一級指揮的榮耀也在手,中國的改革開放政策,也越來越更具成效,他的一對子女也長大到可以自立。瞿春泉正式告別他的前半生,在作曲、改編、指揮之間,他過關斬將,了無遺憾,親人至愛的驟逝,他很無奈,不忍卒讀,只能化作創作上的動能。

帶著忖時度勢上的靈敏度,周遭人事的幸與不幸,都融化凝聚成他的感悟厚度,瞿春泉回眸告別,準備迎接新變化。

時間總是太匆匆,從1990年代,瞿春泉看到國際交流的頻繁,音樂無國界的大門已經為他而開,他心知肚明,他的第二段人生,勢必從海外開始。
上海樂團經常成為受邀出國演出的對象,瞿春泉多次帶團到臨近國家演出,許多親臨現場、接觸人群的感動,他看到音樂的可能性。

新加坡為例,1991年他帶團在新加坡4天5場演出,轟動整個新加坡僑界,不只座無虛席,連走道都滿塞,令人終生難忘,這一切,正預鋪了瞿春泉海外發展的新機會。

瞿春泉從例行性的每年去新加坡客席演出,每一次都能心想事成,賓主盡歡。後來新加坡相關機構,邀請他長住新加坡,正式擔任新加坡華樂團副總監及指揮。

然而,要放棄中國一級指揮的尊崇高身份地位,作決定之前,他內心也交戰過,上海畢竟是他的故鄉,有美麗、有哀愁,尤其子女的安頓。因為中國大陸規定,子女16歲,就不能依親出國,心理的牽掛與掙扎,不可言喻。

瞿春泉記得,就在他辦理簽呈期間,上海的領導,很不捨地告訴他,「出去試試看,如果不行,就回來,我們為你留工作⋯!」

然而,世間捨與得,總是結伴同行,不曾猶豫,新加坡的一小步,是瞿春泉下半人生的一大步,從此他以海外發展為主,偶爾才回中國擔任客席指揮,全球化的趨勢下,四海為家,也是音樂人的機會與宿命,傑出音樂大師,無可盾逃。

新加坡是多元民族共生的大熔爐,華族、馬來族、印度族以及歐亞裔混血,佔最大人口比例的華族,熱愛中華文化,「尋根溯源」的能量,讓國樂在新加坡,維持相當的熱度與關注力。

身為國際城市,入住新加坡之後,瞿春泉有了更自在的出國簽證機會,南來北往,相當便捷。1993年瞿春泉正式擔任新加坡華樂團指揮及副總監,其間曾與該樂團到日本上海等地演出。

從1993年到1999年,瞿春泉以專業人身分,在新加坡定居6年,讓他活力再起,瞿春泉常擔任客席指揮,有華人的地方,就歡迎國樂演出,瞿春泉的大師聲名遠播,粉絲群滿天下。

那段時間,瞿春泉多次到台灣擔任客席指揮,寶島台灣的濃厚人情味,總讓他在工作之餘,賓至如歸,台灣是國樂最大海外人口所在地,也最活躍,因此,瞿春泉繼新加坡定居之後,到台灣的發展,可說水到渠成。

手持長短適中指揮棒的瞿春泉,當年幾乎是台灣國樂界的亮眼焦點。

英挺老練的瞿春泉,承載了音符的流動,他的行囊中,總帶著指揮棒,其中有一枝,已經跟隨他20年,據說類似他母親所用的毛線棒,被當成指揮棒。

瞿春泉從小學二胡、揚琴、琵琶,但他對指揮饒富興趣,大概10歲時,就會拿著媽媽的毛線棒,用水彩漆成白色,當成指揮棒,指揮在地小朋友敲敲打打。

那根木製指揮棒 也見證人間許多事,指揮棒從玩具,到工具,瞿春泉擔任上海民族樂團指揮,手上的指揮棒是用木頭做的,一根五毛錢,當時百廢待舉,指揮棒是上海音樂學院工廠自己製作的,撿選了木頭削啊削的,就成了指揮棒。瞿春泉每次一買指揮棒,就是買一大捆,因為是木製的,只要敲到指揮臺邊或是不小心碰撞到,就會斷裂,只好再換一支,無棒不樂的瞿春泉,樂在分享。

到了臺灣,完整的中西樂,扎實學經歷,讓瞿春泉指揮、作曲與編曲都表現出色,指揮棒也換成了鈦合金特殊材質,不會破裂或磨損,一用就是20年,屬於指揮棒的傳奇,不徑自走。

惺惺相惜 難抗國樂情

濃濃信賴 緊抓花甲緣

因為1980年的一場車禍意外,老天爺關了瞿春泉婚姻一扇窗,在20年後,又為他開啓了另一扇窗。

話說1991年之後,瞿春泉經常受邀出國演出,不管是帶團巡迴演出,或擔任客座指揮,除了是中國官方評選、公開認證的第一級指揮,他聲名遠播,成為華人世界的國樂大師。他的個人傳略,先後收錄於英國傳記中心《The International, who is who of Intellectuals》及《中國當代藝術界名人錄》、《中國當代音樂界名人大辭典》、《中國音樂家辭典》等。

1996年55歲的瞿春泉,以新加坡華樂團副總監及指揮身分,應邀到台灣擔任實驗國樂團客席指揮,帶領國樂團演出,認識樂團中三弦聲部首席姚碧青,互有好感,開始交往。

1999年結束新加坡2任6年的職務,階段性任務完成,正好台灣方面,實驗國樂團也希望邀請國際知名大師駐團交流,因此瞿春泉正式應邀到台灣擔任專任指揮。果然他鄉遇佳人,幸福來探門,外型娟秀大方的姚碧青,來自虔誠的佛教信仰的家庭,長年茹素。

當時瞿春泉有三高問題,又有B肝的家族病史,體貼的姚碧青,善盡台北地主之誼,介紹健康素食給瞿春泉,改善飲食習慣,同時,很有耐心陪瞿春泉,到醫院作各項檢查與調理。

本來無肉不歡的瞿春泉,在姚碧青的廚藝下,把素食材料,都烹煮得美味可口,讓他很自然喜歡上素食,果然,飲食控制好,忙碌作息也改變,整個翻轉了瞿春泉的健康狀況,外型結實,心境平和,讓他在推動台灣的國樂改革上,全力以赴,化艱辛挑戰為順境。

2001年瞿春泉在得到子女祝福,長輩的信任,瞿春泉與姚碧青,攜手走上紅地毯,為台灣增加了位「大師級女婿」,從此在台灣國樂興革路上,更具系統與成效。

2003年迎來小女兒瞿辰安,62歲的瞿春泉,如魚得水,不但證明自己寶刀未老,彷彿也用行動告訴周遭人,蓄積大半生的國樂精華,通通帶進台灣,他的音樂人生第二春才要開始。

晚年再得女,幸福加倍,瞿晨安一直是瞿春泉的開心果,女兒在台灣受基礎教育,中學畢業後,轉往新加坡上大學。小時候學過鋼琴、大提琴,後來選擇商業科系,沒有打算走父母的音樂之路。

瞿春泉從來沒有想過的命運發展,老天爺彷彿是為前半生的憂苦勞累的大男人,所給予最溫暖幸福的補償,也是為台灣寶島,留住大師級的國樂指揮家,可望為急於深化藝術創作的台灣社會,調理出國樂健康體質,迎向嶄新未來。

許多關心國樂發展的人都注意到,當越研究瞿春泉的國樂參與歷程,越發現他在最近20年的表現,可說精銳盡出,作了最精彩與深邃的貢獻,大半生的經歷、智慧集大成,更是累積經驗的總反芻,現在的功力,見山已不是山,無招之招下的再出發。

能有這樣的成果,瞿春泉的生活受到妥善照應,飲食健康重新被調理、人品作為榮獲信賴、靈魂從此有了新意涵與新重量。尤其,愛情的滋潤、親情的感動,新生命的蛹動與啟發,讓瞿春泉破繭而出,銳不可當。

專業理解與溫柔撫慰,對花甲之年的瞿春泉,是深具意義的,再度擁抱女兒,讓他的個體生命與音樂志業,都在悸動中,揚帆啟航,重燃戰鬪意志力。

從1999年落腳迄今,這23年是瞿春泉最具智慧與經驗的黃金歲月,三高與B肝宿疾徹底改善,也不再踽踽獨行,跨海情緣,在藝術理想的砌磋琢磨中,倍讓人羨慕與敬佩。

由於瞿春泉與姚碧青都非常珍惜這段姻緣,也擔心外界的太多關注,會影響生活作息,兩人格外低調。正式音樂會演出中,各司其職,公事公辦之後,在私人領域,他們更加小心呵護,看不到曬恩愛畫面,全家茹素簡單踏實過生活,低調廝守,尤其看著19歲的女兒瞿辰安,亭亭玉立,真情至愛、堅貞不渝,彷彿與日月同輝。

寶刀未老 日月精華集一身

慷慨傳授 振興國樂看台灣

在正式的紀錄上,瞿春泉是1999年抵台,擔任台灣國立實驗國樂團(NCO)專任指揮期間,曾率領樂團赴各地演出,深獲好評;2008年擔任台藝大中國音樂系客席教授、台師大兼任教授、應邀指揮新加坡華樂團。2008年至2011年,擔任佛光山人間音緣梵樂團指揮;2009年出任市國藝術顧問、應邀指揮台北傳統藝術季開幕音樂會「天籟」。2010年應邀指揮香港城市中樂團「紀念劉天華誕生115周年音樂會」、香港基督教女青年會中樂團、市國、「二胡萬花筒」音樂會、苗栗縣立國樂團;2011年應邀指揮新加坡華樂團「星島掠影」音樂會、香港青少年國樂團「春泉‧樂流」音樂會、香港城市中樂團「圓夢世緣、走向輝煌」音樂會赴西安演出、江蘇民族樂團「名家名曲」音樂會、北市國「百年流行」音樂會、新竹市青少年國樂團「竹塹國樂節」音樂會、九歌民族管絃樂團;2012年4月擔任馬來西亞國油聯合華樂團指揮「春之聲」音樂會;2013年1月,擔任北市國首席指揮,3次續約,長達9年,現在是該團客席指揮兼藝術顧問,善緣永續。

瞿春泉遍灑國樂幼苗,讓國樂遍地開花,國樂之愛,光照寶島台灣,生生不息。

在瞿春泉投入音樂生涯的一甲子當中,台灣佔了23年,是國樂人生的3分之1,而且,是在最富經驗與智慧的晚近時候,性價比 (cp值)最高。這當中,除了實驗國樂團之外,北市國、桃市國、佛光山梵音國樂團,以及台藝大、台師大的教職,深入了解台灣,讓台灣特色有機會透過樂曲創作、改編,逐一入樂。

由於台灣推展國樂時間比中國大陸晚,主要1949年隨著國民政府播遷來台,許多傳統國樂專家,帶著他們的樂器、樂譜以及對家鄉的懷念,偏安一隅,國樂發展,像天女散花,呈現小家碧玉,比較欠缺系統建構。

瞿春泉認為,國樂在台灣的發展,雖然參差不齊,但台灣的自由氣息與多元特性,賦予國樂新生命力,在華人社會獨樹一格,也彌足珍貴。他希望把台灣國樂的充沛活力,引上正軌,加大專業力度。例如:

一、善用台灣的混搭與多元性,國樂團中強化中西音樂的合體,像西式提琴入團、舞台設計更活潑、影像紀錄、藝術畫作、名家書法⋯都可以成為豐富演出,增強樂友記憶與感動的手段。

二、補強國樂經典曲目不足,作法包括:
A.舉辦國樂徵曲獎項,讓更多作曲家參與國樂創作,掙脫國樂曲目的不足,經典曲目之外,更更廣泛多元的搭配。台灣音樂院校普及,年年培養眾多音樂專才,透過他們的創作參與,讓國樂年輕化、曲目豐富化,一舉數得。

B.整理台灣民俗歌謠、文化入國樂,談傳統音樂國際化,必先在地化,也只有讓地方特色入國樂,才可以拉近與民眾的距離,讓地方創生活力,引導傳統國樂接地氣、讓國樂與庶民智慧同在,透過現場表演、後製CD、影音光碟,升級與擴大影響力。

C.台灣信仰自由,宗教人口眾多,以佛教為例,花蓮慈濟聖嚴、金山法鼓山、高雄佛光山⋯,都是具規模的宗教道場聖地,從僧人梵音入樂,成為聖俗合唱曲,透過交響樂團合奏,既不減損意境,又擴大普羅大眾的賞析參與可及性,深具意義。

至於定居台灣的23年當中,瞿春泉在台灣大力推動本土創作,積極演出與錄製優秀的國樂作品,為台灣的國樂累積保留曲目,而竭心盡力,貢獻卓著。例如,《絲路情懷》、《漢宮秋月》、《燈月交輝》、《江南好》、《斑鳩調》、《天山之春》、《霓裳曲》、《美麗的寶島》以及《絲路樂舞》。只要提到瞿春泉的國樂成就,他的改編成果,最為豐碩,令人咋舌。

文化國寶 掏心掏肺忙耕耘

跨域整合 庶民國樂當代魂

透過台北市文化獎的評選,喚醒社會對23年默默為國樂振興、轉型,付出心血的國際大師瞿春泉,再次浮出檯面,讓人見識他超過一甲子的音樂功力與無私奉獻。

愛在他鄉的姻緣,超過「半子」該有的付出,夫妻倆加倍低調,全力呵護幸福愛苗,因此,也讓瞿春泉彷佛蛟龍困淺灘,消聲匿跡,但低調不代表不存在,沒有聲音也不意味他不重要,台北市藝文界衷心期待成為「台灣女婿」的瞿春泉,繼續分享精華,以更高的智慧、眼界,落實在地化的台灣國樂新種苗。

瞿春泉大半生為國樂拼搏,成果豐碩,名至實歸,留給大家諸多啓發,簡單歸納如下:

1、國樂淵遠流長,是文化傳統、庶民生活的集體呈現,值得保存、研究、推廣。

2、國樂呈現舞台,過於制式化,經曲曲目沒有西洋音樂,龐大悠久,值得深化擴大,走出傳統華人圈,迎向國際。音符的在地化、民間的多樣性,是國際化最好的推廣元素,大家不要妄自菲薄。

3、國樂傳承,除了音樂學院的正規課程規劃之外,師徒呈學習,是國樂走得長遠的助力所在,一旦國樂成為生活的日常,更能展現樂種的廣度、韌性與生命力。

4、豐富生活歷練、深刻命運體悟,是成就音樂家必要的養分,多走、多看、多聽,不要抗拒命運加諸的挑戰、苦難,甚至生離死別,都是豐盈樂曲生命,深化感動的元素。

5、跨域、跨界、跨媒材,引進境外更多好曲子,開放宗教傳唱入樂曲,可以讓國樂開大路,走大門,值得朝野一起努力,而引進新血、年輕化、多元化⋯,缺一不可。

6、在追星成趣,粉絲經營成為社群模式之後,
社會需要明星加持,定期請出國樂大師引路,形塑潮世代文化社群,加大力度,加深影響力。

7、台灣藝文硬體建築,如雨後春筍,設備增加,但活化體驗的機制,不夠健全,國樂推廣,場域文化體驗與開發,值得重新學習與引進。

長年活躍海內外的國樂大師瞿春泉(1941-),23年進駐台灣,推廣本土創作入國樂,壯大台灣國樂聲勢,貢獻卓著,榮獲2022年台北市文化奬表揚。
長年活躍海內外的國樂大師瞿春泉(1941-),23年進駐台灣,推廣本土創作入國樂,壯大台灣國樂聲勢,貢獻卓著,榮獲2022年台北市文化奬表揚。

(照片: 瞿春泉家庭、網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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