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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館X-site計劃,藝術存有與公共啟蒙

不管是蛇形藝廊、MOMA PS1或龐畢度中心,它們不僅代表著藝術的「存在性」,同時也透過不同的實驗性構築和空間表現來展開與「時代性」對話,更讓藝術的實驗?動了一個新的公共意識,而滲透在城市的當代生活當中。我認為這個時代對於一個美術館所扮演的角色和定義,也正因為這些種種的實驗計劃與想像,已經有著不同而更積極的期待。

帶領世界走入現代建築,密斯•凡德羅 Mies van der Rohe

密斯出生於德國,後入美國籍。他是一位個性非常鮮明的建築師,也是一位卓越的建築教育家。他平時沉默寡言,考慮問題富有遠見,思維邏輯嚴謹,工作講究實效。作為一位聞名遐邇的建築師,他並未受過正規的建築教育。精湛的建築技藝與獨到的建築觀點是由於他從小在石匠父親身邊受到燻陶,後來又得到名師彼得‧貝倫斯的指點才逐漸形成的。

孫全文:李承寬與台灣的追隨者

在佛教裡經常講因緣;李承寬先生在33年前,曾經來到台灣東海大學教書,算是一種極為特殊的緣分。李先生16歲離開中國上海,到德國的柏林求學,在德國居住了整整50年;以67歲高齡的建築師身分,來到過去跟他毫無相干的東海大學教書。前後整整待了14年,又以84歲的高齡,不得不離開台灣,回到他發跡的柏林。這是什麼樣的因緣?今日面對李承寬先生百歲冥誕,值得我們回顧與探討。

呂欽文 :「台灣塔」評選過程的二三事

台灣塔國際競圖結果引發各界批評,建築改革社社長呂欽文揭露評選過程中的問題,呼籲未來大型開發案應引以為戒。

磯崎新:我們失去了日本當代建築的基點

(摘自《新建築》2006年9月號《追悼筱原一男》專題) 譯者:煎雞蛋與糟香魚 剛才我想起那個夏天在輕井澤的小屋裡,筱原一男來到當時還破破爛爛的小屋裡吃飯的情形。其實我已經記不清了,好像是去看谷川俊太郎的北輕井澤谷川山莊的現場回來的路上,也有可能是更早的時候吧。能確定的是,當時我弄到了一些糟香魚。我對這道菜偏愛有加,不光是肉,它的骨頭、內臟都可以絲毫不剩地咽下去,帶著令人喜愛的苦味,是種味道純粹的魚。而若是將它放進酒糟里醃製,就會像醃魚壽司那樣浸滿濃厚的滋味。將魚身連骨切片,用來下酒真是美味。因為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所以在餐桌上先擺上這道菜。說是餐桌,其實當時不過是把圖板用作矮桌罷了。發酵食品的獨特臭味在狹小的房間裡瀰漫。筱原一男皺起了眉頭,對這種臭味一言不發,一直沒有動手。從那時開始他便有種古代武士的風格,笨拙卻注重禮儀。直到我們告別的時候,糟香魚都伴隨在他身邊,但他完全都沒有碰一下。分別的時候,同行者告訴我:「筱原先生他喜歡的是像煎雞蛋這種東西哦!」我已經忘了說的是江戶前風味的湯汁煎蛋還是關西風味粗卷的硬煎蛋。 那之後,也有幾次和筱原一男以及他的業主一起吃飯的機會。那些業主都知道筱原一男的喜好,找的都是沒有奇怪臭味,也沒什麼苦味和辣味,就只是提供些燒白魚這樣菜的飯店。當然那樣的店裡面即使是香魚也會把我喜歡的腸子、頭或是骨頭全部去掉。這些業主平日都喜歡些什麼?只要筱原一男在場的話我就沒法問了。既然叫做住宅,就要意識到在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會附著著生活的污跡,總有一天會變質發霉。可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著眼於純白的空間將永恆持久此一點而委託這位建築師進行設計,看來他們是早有覺悟了吧。 我對於筱原一男非常尊重,他能夠讓業主進入這種超脫的境界,讓他們決心在「藝術」中生活,可說是有著魔術般的光環。但除了尊敬之外,我卻無法模仿。我和他的喜好、行事方法、工作領域都不相同。想要搖撼已有建築界的慣常想法,要是得手了又想重新再推翻,因為我們倆年紀相近,在這點上倒還是相通的。我想筱原一男一定也思考過為此要制定怎樣的策略。但是我們還是有所不同,筱原一男想要把住宅做成「藝術」,我則是想要把房子重組成為「建築」。也就是說我們都想要讓具體的作品回歸到「藝術」和「建築」的元級,但是這兩個領域有著比煎雞蛋和糟香魚更為顯著的區別。大概沒有什麼線索能讓兩者重合吧。 住宅與建築 我在那時,就將筱原一男當做是共同邁向元級的同志。在幾乎是唯一一本英語寫成的關於日本現代建築發展的專著《Making A Japanese Modern Architecture》(Kodansha Amer Inc, 1988)中,作者David B. Stewart在最後一章以筱原一男磯崎新作為總結。我想這是因為他從西歐的觀點憑直覺捕捉到,明顯元級來自於西歐的大寫的「藝術」與「建築」 ,在百年之後終於開始逐漸接納現代建築了。 當時日本國內的主流是像「建築師山脈」、「巨大建築」或是「列島改造」等,元級的觀點雖說現在依然被人排斥,但在當時更是幾乎被當做瘋子。當時在我的兼做工作室的住所開了一場派對。雖說知道這是我的建築師朋友從海外來日本的機會,但我也不知道究竟誰會來。最後只有被槙文彥稱為野武士的那些獨狼們來了。主要的客人離開之後,大家開始有點醉醺醺了,我記得當時說了長久以來的觀點:「住宅不能算是建築」之後突然驚醒,環顧四周,發現當時在場的人當中,只有以筱原一男為首的還沒有設計過除住宅之外作品的野武士們。本應彬彬有禮的筱原一男神色憤怒,離席回去了。 我連追筱原一男的功夫都沒有,爛醉的伊東豐雄就不由分說撲了過來。二川幸夫則是想要上去打石山修武,對他大叫著「出去比劃比劃!」,但我也根本沒法阻止他們。毛綱毅曠趴在地上,像念咒一樣嘟囔著什麼,六角鬼丈在一邊踢他的屁股。暴脾氣的石井和紘兩眼瞪著,到處晃來晃去。這究竟是怎麼了? 一旦筱原一男這樣一個帶有古代武士風格的存在消失之後,就好像搬走了身上的大石頭,野武士們開始為所欲為,一片狼藉。從這光景來看,他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重要人物啊。 20年後的預告 對於1980年代,恐怕會像電影閃回一樣在腦中浮現出一瞬間的光景吧,但對我而言,那可以看作是此後20年的預告。「住宅不能算是建築」,我腦子都沒動一下就說出了這樣無禮的話。但在此後20年間,包括筱原一男在內,所有人都從住宅設計者成為了建築師。如果David B. Stewart還在寫那本書的續篇的話,應該這些人會成為主角而登場吧。無論是「藝術」還是「建築」,現在已經沒有必要鼓起勇氣才能聲稱這些是元級的概念了。每個人現在都這麼想。可以說在這個國家也終於有了一種基礎,使得我們能與外部這個希望將元級思考消解的世界共同交流。 我真切地感到,日本意外遭到的兩場災難,阪神大地震和地鐵沙林毒氣事件在建築話語中投下了濃重的影子,911之後世界上也產生了同樣的狀態。可能人們會說範式轉變了,但我還是認為這是後批評的情況。也就是說,將與「藝術」和「建築」這兩個元級概念之間的距離作為批評進行測定,同時組織話語,這種產生美學評價的姿態失去了有效性。相對地,情況變成了表現為金錢的世界資本動向和表現為民族主義的政治判斷漸漸被優先考慮。要具體說明這件事就必須要在世界的某處也發生類似古代武士筱原一男的憤然離席和野武士們不分場合大吵大鬧的事件才行。 1995年的對立 在世界的其他各處,內戰頻發,人們希望用國家這個古老的架構來進行壓制。此時,國家就會將人權、民主、自由經濟等元概念當做華麗的大旗,藉此進行壓制。然而這個世界正在用事實證明這種做法的無效。元概念什麼的早就做無可做了。這時浮現出來的只有世界資本主義和民族主義。在這個國家第一次見到這種苗頭是在大地震和奧姆真理教時間的那年,1995年。我在這種狀況的判斷上,再次和筱原一男產生了對立。 我的預測是,早已厭倦了中性化表現的世界會在城市化的建築物中搜尋符號的蹤跡。而日本的民族主義則會希望從日本的過去之中導出這種符號的線索。我認為必須批判這種想要從繩文、彌生、古墳時代,乃至天守閣、三味線、大太鼓等古物中尋求符號的做法,他們終究會走進死胡同,這不過是重複第二次世界大戰前的做法罷了。 橫濱大棧客運港碼頭的競圖正好是在兩個代表性事件之間的時期舉行的。當時進行的是無記名投票,所以也不知道每個提案是誰做的。有一個提案看上去好似日本刀的剪影,因而帶上了日本的符號。它吸引了我的注意,也正因為如此寫下了不做推薦的評價。其實這評價本沒必要寫的,後來卻偏偏被印刷了出來。我當時就猜測這會不會是筱原一男的提案,但開封一看也沒有他的名字(筱原一男事務所的提案是以代表松本洋子的名字提交的)。無論誰的提案,我都希望明確表達反對國家主義符號出現的立場,僅此而已。結果最終揭開面具的筱原一男在《新建築》雜誌上發表了指責我個人的像是絕交宣言的文章。(《祝祭與幾何學——關於4個提案》,《新建築》199603) 思考的基點 在日本接受現代建築的長期過程中,元級概念的確立是從一個完全不同的出發點開始的,藉由批判性的操作而使建築成立,堅持這種做法大約20年之後,筱原一男和我都發覺情況發生了變化,範式開始發生變換,政治符號開始受到關注了。而那時我意識到果然我們倆的思考一直是相同的啊。然而日本符號的評價則分裂為兩種。 從我寫了《建築中的日本性》一文(新潮社/2003)可以看出,我並不是隨便就否定筱原一男的提案的。但是這種回想還是無濟於事。當TOTO的間展廊舉行筱原一男大型回顧展的開幕式時,我因為時間晚了而匆忙趕到時想要和他握手,他移開眼神,但還是用力握了一下。我們什麼都沒有說。我想著就是古代武士的禮儀吧。我們倆至今的交往都充滿著衝突。但也正因為如此對我而言才得以測定自己的位置。現在筱原一男駕鶴西去,我覺得失去了思考的基點。不僅僅是對我而言,我們失去的是對於日本當代建築而言的基點啊!

龔書章:大棚子下的馬賽克 —1990以來的台灣建築圖景

龔書章教授探討了1990年以來,台灣建築的發展和變遷。經過政治轉型和九二一地震後,許多青年建築師開始探索和實驗,尋找「在地性格」和「人文關懷」,形成了一種具有台灣特色的當代本土建築。他們不僅回到各自的城鄉環境,更是通過參與和介入,開展了一系列社區改造和場所塑造的建築運動。羅時瑋教授提出,這些建築師創造的作品不但能夠呈現出一種屬於台灣環境與文化的在地之熟悉感,也可以展現出豐富多語、隆重隨性的生活場景。

當建築與時間做朋友:近二十年的台灣在地建築論述

作者:羅時瑋東海大學建築系教授兼創意設計暨藝術學院院長) 前言 G..基迪恩在上世紀初提出「空間-時間」(space-time)概念,那是機動速度帶給人類前所未有的震撼的時間感,移動經驗表現在立體派畫作,將多面向視像拼貼一起呈現,材料與技術的進步產生新的視覺經驗,鋼材的簡潔力量與鋼筋混凝土的塑性表達帶出新建築形式。 但他誤以為「新」要完全取代「舊」,新舊之間必須是一個斷層,否則無以突顯新時代的特異成就。 這在上世紀裡成就出一場美學上的革命,但卻也是一場「時間」的災難,除了象徵速度與服膺生產效率的時間之外,很多其他的時間向度都被無情地排擠掉,尤其是關於人與天、地、神、歷史等時間面向,又遇上整個人類生活方式的巨變,人與完整世界連結的時間大都變得模糊。 但是「現代人」也這樣走過來了,不管如何唏噓悵惘,畢竟鄉愁也無濟於事。 找回時間的方法,就是讓自己也成為時間,重新把時間看成是無可取代的東西,而不是總將它交換成錢或功利那回事。 而我們常說現代建築總以空間取代時間,大多時候是針對現代建築的同質性、標準化等追求合理與效率等特徵,因此找回時間的真實原貌,應是走出現代建築的最核心挑戰。 一、「時間滿載」 (Time-filled) 或「時間生成」(Time-Becoming)? 親身探訪大師作品的經驗總是無比豐盛的饗宴,每一次親臨現場,皆讓人流連忘返。 像是路易斯康(Louis I. Kahn)、史卡帕(Carlo Scarpa)的作品,在他們的建築中待一整天都不厭倦,隨時感嘆他們的精細巧思和空間氛圍,從空間概念落實到細節處理,處處讓我們感動,他們的作品超越教條,訴諸直接經驗,把時間都填得飽滿充實,建築大師作品經常具有如此力量。 但是,所謂的建築大師僅只是專注於把時間填滿的形式創作嗎? 他們應該也「看見」了設計尚未啟動前的基地上蠢動著的未來契機吧? 對當代台灣正處在從「發展中」掙扎向「已發展」狀態挺進的階段來看,「如何填滿時間?」相對地並非應該急迫要回應的問題,「把時間填滿」是一太平盛世時的「鑑賞性」任務,而台灣面臨的卻比較是如何回應社會轉型所引來的「創生性」挑戰。 台灣的工業水準距離已開發狀態仍未熟夠,建築的精緻度需要更長時間來催成; 但是轉型時機稍縱即逝,有為的建築師當以建築做為加持社會轉型的載具,去想像甚麼樣的未來正在浮現、如何以他的建築來迎接新時代的可能性。 所以,時間並非只是已知狀態,充斥在雜誌或書本上的作品皆是已完成的他人回應他國狀況的成果,僅能提供參考,無助於催生屬於自已的未來。 思索自己社會所要的未來可能發展,時間應該被還原回到它本來的面貌---完整、未被分割、充滿多種可能。 所以對當代台灣建築師而言,應該提問的似乎比較是「如何釋放出時間?」這樣的問題,也就是把從屬於有效生產與理性支配的線性時間,還原回到包容矛盾、不能分類、多種價值及多種可能的時間,找回貫穿自己社會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時間整體性。 或許建築師的設計並不須完全避開「如何填滿時間?」(或如何佔有時間?)的問題,只是對像台灣處境中的建築師,不須要將之視為主要問題看待,而是該優先去追索「如何釋放時間?」這樣的問題。 或說,如何讓時間也有所作為? 讓建築成為時間的函數? 而且是真實的時間,也就是說,解放本來時間的真實性質。 二、時間境象(Timescape) --- 時間的邊界 真實的時間是每個人經驗的如其所是的時間,不是機械鐘表呈現的絕對標準化的分秒刻度,不是意義空白的抽象單位,而是屬於物質與能量所交織成的有情世界。(Andrew Abbott,...

羅時瑋:台中塔,I like it!

台中競圖揭曉後,引起不小騷動,我當時也覺得期期不可---怎麼可以把這樣一個怪東西蓋在台中? 最近還出人意料地連議會都通過初期預算了,也有人說這是搭選舉便車,但這樣總是離它的實現又推進了一步。 有朋友邀我一起來反對這個興建計畫,我也很衝動就想加入,不過我想總要多瞭解清楚一些吧,於是我上網找到更多資料看,也到新光看得獎作品展,卻發現我還蠻喜歡這個作品。

阮慶岳 vs.王澍

本文收錄於阮慶岳 編著之《建築師的關鍵字》/ 田園城市出版 阮慶岳:作為中國開放後第一批投入現代建築運動的先鋒,你覺得除了自我的目標外,你對這樣大時代背景下的自我角色,有怎樣的想像與期許? 王澍: 中國人多地少,土地資源已不堪重負,那麼,當下洶湧的城市擴張是否應該停止,轉向已有城市範圍。用填補改造的方式增加城市的密度與活力。在一塊郊區空地不 受太多限制的設計建築,與在已有城區以差異性共存的方式填補建築,建築學所面對的問題相當不同。以這種立場,「中國」問題,即使只是建築問題,都是不能抽 象概括的去問答的。 中國最有魅力之處,在於它的宏大整體是由如此之多差異性的地域與生活方式構成的。所有關於「中國」問題的簡單問答,猶 如在中國關於「西方」問題的簡單問答一樣,無論是先鋒的還是非先鋒的,無論是現代指向還是傳統指向,攜帶著「全球化」時代的「全球標準化製造」的巨大力 量,都是對維持真正的地域性差異的威脅。在這樣大時代的背景下,我現在所做的工作可以稱之為對差異性的捍衛。我把工作室叫做「業餘建築工作室」,也在於針 對全球標準化製造背後的簡單專業化,對真實的、自發的、差異性的生活與工作方式的捍衛。 阮慶岳:你認為中國當代建築,與世界接軌的情形如何?對其雙方間互動的後續發展,你會怎樣預估? 王澍: 「中國當代建築與世界接軌」,我以為是一個假問題,儘管中國有幾代建築師為這個假問題努力奮鬥過。這個問題的發生,源自上世紀初,在中國以西學的方式建立 近代建築體制。即使對中國傳統建築的研究,也以彼時西學的方式進行,但我以為,傳統中國的建築學,實際上是和我們今天熟習的建築學完全不同的一種建築活 動。這種活動的本質,在於其對自然的敬重與順應,遠比我們近日熟習的建築學更加優越。但它現在只殘存在中國農村地區工匠手中。這幾年我的建築活動,即在於 當這種活動如何面對當代的建造體系,促成其自然的演變,讓一種被貶損了一個世紀之久的價值觀活生生的復活。我發現,這不僅是中國一國的問題,在世界各地, 都有建築師在做類似的事情,對所謂中國建築如何與一個抽象概括的「世界」接軌我毫無興趣。但我能體會到,世界各地有一些類似的建築師,在堅持做捍衛差異性 的事情。這或許能匯成一種潮流。 阮慶岳:同時身為教育者,你如何看待中國高等教育的現況?建築教育呢? 王澍:中國的高等教育,由於現實的壓力,事實上已形成重科技、輕人文的傾向,建築教育也是如此。我一直強調,在做一件事之前,一個人面對世界的態度是最重要的。塑造並不斷反省這種態度,是教育的根本,對掌握知識的數量相比,思考的品質與方向要重要得多。 王澍:站在地域文化的背景下,你如何評判現代建築運動所主張的「現代性」的價值? 阮慶岳: 現代性大概是全球先後這二百年來,都必須或正要面對的事情。像一場瘟疫、夏日雷雨與陣痛,或甚至是一種對未臨救贖的承諾,有其必然性也無可避免。華人世界 眼下其實正在這漩渦中心,如何應對,會決定她自身未來的命運,也會間接影響這個世界的走向。我們太輕易就以為建築的現代化就等同於全盤西化,以為現代性必 來自於科技,而近代科技又是由西方主舵的;這建築觀點裡,同時有著因過度相信科技,因此對文化與歷史的否認,對人與人、地與地差異性的忽視。建築的現代性 歷程,此刻依舊坦蕩蕩繼續前行,但也正待批判與反思,譬如科比意的觀念影響下的現代都市,就應重新被檢視。而且我認為真正的現代性,不應有單一的全球標 準,不管它始自何處,但最終的答案,依舊埋藏在自身文化與社會結構的深處。 王澍:你是否真的以為,一個地域的建築必須與「世界」接軌。這個世界指的是什麼? 阮慶岳: 我不覺得一定是「必須」接軌,但卻是無可避免的挑戰。我們本來並不用思考「我是誰?」這樣的問題,當異己者出現時,這問題必會出現,而如果異己者具有對 「我是誰?」的威脅性,那這問題就必須被認真思索,答案不必然是對抗,只是思索是必然,也應去正面迎對。接軌是一種自我定位的方式,需要調整、思考與作 為。譬如閻錫山當初為了保全山西,決定採窄軌火車,讓其他區域的火車開不進來,就是一種接軌的態度。 所謂的世界,我覺得就像以前人說的江湖,那是一個人可以意識得到的極大社群範圍,因此世界是什麼,因人的意識而異,恰如江湖一般,通常指的是自己以外的意識可及處。但我喜歡江湖這字眼多於世界,因為江湖有著世界所沒有的某種模糊氣,一種朦朧難以捉摸的抽象個性。 阮慶岳:關於你提及的「針對全球標準化製造背後的簡單專業化,對真實的、自發的、差異性的生活與工作方式的捍衛」,我極為贊成也喜歡。可以具體舉例說明一下目前你的作法是什麼嗎? 王澍: 在我看來,全球標準化製造時代是一個人人都以為自己和別人不同但恰恰人人都相同的時代,因為就人的生存而言,簡單專業化,意味著人在生活中原本要做的許多...

阮慶岳:美麗的廢墟

作者:阮慶岳 我曾經認真拍過一些台灣北部的廢墟,常引來質疑,問為何要去拍那樣又醜又髒(而且可能還鬧鬼)的破爛建築物呢? 最近看了蔡明亮以羅浮宮為背景,所拍攝的影片「臉」,又想起這件事來。本來就已經被藝術及歷史聖化的這座建築物,再加上貝聿銘大師的金字塔加持,讓拍攝羅浮宮這樣的場景,有些像是請達文西去幫皇帝作畫像,不能畫成神、也不可像凡人,真的很難吧!然而蔡明亮畢竟就是蔡明亮,他竟然把羅浮宮拍得像廢墟,把羅浮宮的聖寵與世間榮光全拋開來,讓她還原到近乎赤裸裸的廢墟原形,不褒不貶、且視之如無物,唐突卻真實無比,令人不能不大聲叫好! 「臉」的本意是對電影致意,尤其是要對蔡明亮一路行來的電影記憶致意。這樣的記憶本是滄桑、哀憐與甜蜜交織重疊的,既私己又陰暗,完全符合本來就承載許多記憶的廢墟場景。而蔡明亮這樣的處理態度,也讓包裝了層層虛無外衣的羅浮宮,可以回歸到一種清晰若水流的狀態,冰冰也涼涼,算是對過度蒙恩者的一種救贖吧!(記上功德一樁) 破解聖性與包裝性,是藝術創作者不可迴避的職志。因為建築真正的價值,是在於她的日常與現實性,而非特殊的被瞻仰與朝拜性。就如同貢品雖吸引人,卻不可當作日日飲食一樣,「經典」建築有時不免就會脫離了人間現實,自我漂浮地離地三尺,而廢墟就是那直接破解與挑戰這樣虛假性的現實。 蔡明亮說:這部電影費時三年,讓他極度焦慮也辛苦。我覺得完全不意外,怎麼說呢?一啟始這就是部極難拍的電影,羅浮宮自身攜帶的歷史與藝術力量,堂堂皇皇如大軍壓境,任人都難以招架的。然而,蔡明亮畢竟就是蔡明亮(必須再說一次),他還是漂亮地對抗住了這樣的陣式,手法是非常道家的以陰治陽、以虛治實,讓公眾轉成私己,讓此刻進入記憶,悠悠忽忽,迷人至極! 廢墟本來無所不在,端看自己能否視見,就如同蔡明亮完全可以在羅浮宮的堂皇裡,見出別有洞天的美麗廢墟來,且呈獻給我們一座恍如山間的桃花源。本來廢墟就不必然要跟時間與空間狀態相關聯,廢墟是一種美學、一種人生哲學,也是一種不同於世俗價值的視角,一種可以穿過人間繁華的悠然蹊徑。 因此,建築完全可以生來就如廢墟。這聽起來有些太抽象,就舉些例子吧!芬蘭建築師馬可‧卡薩格蘭(Marco Casagrande)與淡江大學建築系陳右昇以師徒制方式,於2008年親手蓋起的「台北三芝陳宅」,剛榮獲世界建築社群獎,木造的屋子立在山坡上,時間與空間皆難辨識,如廢墟般亙古。另外,以自力造屋受矚目的謝英俊,剛蓋完的房子也常被笑說「像廢墟」,榮辱共身! 我倒是特別尊敬能將屋子蓋成「如廢墟一般」的人,或是像蔡明亮這樣,能讓羅浮宮變身成神秘幽暗的廢墟的導演。因為,唯有透過這樣的創作者,我們才可真正貼近真實,並看見更遼闊的宇宙時空。 看完電影,特別覺得要謝謝蔡明亮和「臉」,讓人間風景又多出來這「美麗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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